两散(第3/5页)

我们推断他没死的话,这么多年了,最起码得有一个消息吧。虽然中国这么大,他可能隐姓埋名、改 头换面了。假使他游上岸了,大山里找户人家活下来了,但他也得联系个谁吧?

说实话,在三峡里,从大轮船上跳下去,能活的概率真不大。

那他死了,给我们看到骨头也行啊。三峡有拦水坝,捞上来骨头让我们DNA鉴定是他也行,也没有。 我们整个江都进行分析了,动物吃了、泡发了,但是骨头不会消失,最起码得剩个骨头吧。可活不见 人死不见尸。

抓到关世杰,是何杰的终极梦想。 没想到,圆梦的机会,来了。

给何杰提供消息的,还是那位老母亲。她的手机突然接到了一条短信:“我是小杰,请给我打两万块 钱。”跟着是一串卡号,发信息的手机号还就是关世杰的手机号。

何杰一来申请,戴天就批了,说:“你跟着子承一块去处理。你们俩当初都参与了这起案件,现在子 承又刚好负贵旧案梳理,干脆你们俩一起,争取把这案子漂漂亮亮给结了。"他跟我们一样重视,毕 竞师父为了关世杰,干了这么多年刑警,没掌过一次奖章。

我跟何杰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决定—打款。

这事不能拖,拖着不打,关世杰心里肯定会有想法儿。打草惊蛇人跑了,那就全完蛋了。

这个银行卡号的属地在河北,持有人叫崔孟丽,是个女的。我们寻思关世杰会不会换了身份之后又成 家了?他也外逃了这么些年,跟贾洪洲似的,又成家了的可能性很大。

老太太在何杰的安排下去到银行汇款,我让李昱刚查这个崔孟丽。

这一查,不太对。崔孟丽是河北人,可今年才十九岁,还在上大学。这岁数对不上,当关世杰闺女都 够了,而且以时间来推算,就算他换了身份又组织了家庭,真生个闺女也不会是这岁数。

风马牛不相及。我们考虑可能这就是一个僵尸账户,这卡办了有两年了,这些年里也没交易,更别提 捆绑网银什么的了,符合僵尸账户的特征。随着这些年来银行管理的规范化,公安机关对网络诈骗、 电信诈骗的重拳出击,银行卡号这个东西也进入交易市场了,有那么一批人,就到处倒腾这些账户, 卖给犯罪分子。

关世杰是在逃人员,他使用僵尸账户是非常有必要的。这些账户也基本都是被用于转账交易。钱一进 去,他就取走。再多也操作不了,警如网银、手机银行,想开通这种便捷业务,对身份的核实都特 严格。

我们这边没啥进展,何杰那边倒是热闹了起来 钱被取走了,还就是在河北本地取走的。

何杰带着他们队的小张直接就奔赴河北了,让我们留下等他消息。结果这消息一等,等得我哭笑不 得。

何杰把监控一调,发现取钱的这个人,任何遮掩全没做,大脸叫摄像头拍了个清楚。这人是老太太的 亲孙子,关世杰的儿子关战。关战跟河北大学城里某个大学上大一,跟这个银行卡号的持有人崔孟丽 不同校,但是都在大学城里头,俩人不仅认识,还正在搞对象,搞对象费钱,关战又是跟着奶奶,奶 奶这辈人都节俭,生活费就按月给,给也就给个伙食费,额外带点儿零用钱。一谈恋爱,这钱就开始 不够使了,关战这小子馊主意就来了。

这会儿,关战跟崔孟丽,连同何杰跟小张,都在大学城的会议室里坐着呢,也不存在什么审讯,关战 交代得清清楚楚:怎么使网络电话把他爸电话号码给覆盖了,把这个信息给发出去的;怎么管崔孟丽 要的卡;怎么想出来骗奶奶的钱。

何杰说:“我还没训他呢,他小女友急了,狠狠抽了他一耳光,抽完把自己气哭了,说你这不是坑人 嘛!你奶奶对你这么好,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缺钱你说呀,我有钱,我又不在乎约会非得吃 大餐,你办的这叫什么事!”

何杰真是尴尬,一方面,关世杰这事泡汤了;另一方面,他还得给小情侣调停。这么一闹,关战的爹 是逃犯这事都让小女友知道了不说,这事还闹出这么大阵仗,警察也来了、学校也知道了。这眼看俩 人就是吹灯拔蜡。何杰说:“我倒是不心疼那臭小子,我是心疼那小姑娘。我自己也有个闺女。你说 要是我闺女摊上这么个皮小子,给气成那样,我这当爹的不得心疼死?”何杰好生安慰了姑娘一番, 尤其给她科普了一条安全知识:“人、财、物概不外借。再进一步,好心帮忙也要有警惕性。这回还 好,亲孙子闹么蛾子问自己奶奶要钱,可如果要是别的事呢?哪怕还是这事,换他用这手段诈骗了陌 生人,你是不是就跟看摊上事了?更严重的,坏人販毒,不告诉你是毒品,就托你给帮着带行李,你 啥啥全不知道,最后给抓了,你父母怎么办?”

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也是给吓若了,哭归哭,怒归怒,跟关战还挺有感情的,她说:“他虽然办出 了这种事,可说到底还是为我,尤其他平时对我特别好,每天去食堂给我打饭,去开水间给我打水, 没事就骑车带我去这那儿的玩儿。”何杰寻思这俩孩子八成能和好。

何杰受老太太之托,直接给关战捆回了北京,往家里一交,老太太说:“何警官,您拿手铐给他铐走 吧,关他个三年五载,省得我这把老骨头还得拿扫炕笤帚抽他。”关战哭了,扑通就给奶奶跪下了, 老太太也哭,说:“你缺钱你倒是说啊,我也不知道你交了女朋友,你说我能不给吗?”关战哭号: “我知道您俭省,我也没想骗您,我是实在没钱了,想着您也惦记我爸,我骗您一回您知道他还活 着,您就能少叹气了,等假期来了我去打工,我再还给您。我哪儿花得了两万啊,我就怕少了您不 信。”

何杰跑了几百公里出了越警,完美解决了一场家庭矛盾。

然而这回谁也没笑出来,等于关世杰到现在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以后也不见得会有。 这世纪谜题,恐怕要带进棺材里了。

忙忙碌碌,日子就会过得特别快。文君再找我说戴天的事,已经是又一个秋天了。早秋,日头还留有 几分毒辣,可一旦入了夜,便就会显露出颓败之势。

“女特务”的人脉不容置疑,我查了那么久都没线索,眼下她却摆了一整套的证据链在我面前,它们形 成了一个闭合的圆。

嫌疑人孔军在跳楼前夜,跟戴天见过面。那段消失的监控也不是什么设备故障,是彼时负责看守所监 控管理的、名为常宁的人刻意抹去的。至于为什么要抹去这段监控,来找他的王树响给出的理由是; 分局来人要再找孔军了解点情况。他工作上有点小失误,对方不希望自己的上司知道,是个新手,照 顾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