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缘来缘去(第3/4页)

“嗯……是。有点儿晚了。打扰您了吧?要不改天再说?”“你上家来吧。”我听出他有点儿想跟我谈谈的意思。

我极其后悔自己这个决定。到家没多会儿夏新亮就来了,进门他就站在玄关瞪着眼睛问我:“刘哥,你们家进贼啦?”

我回头环顾四周,这话也真不算埋汰我。

夏新亮是出了名儿的洁癖,这会儿站在一片狼藉的屋子里,我觉得他都要犯病了。结果大夜里头,心还没谈上,他撸胳膊挽袖子麻利地给我打扫了起来。拦也拦不住。绝对是拼了命那架势。讲话:刘哥,你简直住垃圾堆里了。

他一通收拾我也不好意思瞪眼干看着,可我对打扫屋子着实一窍不通。我结婚之前住家里,有我姐;我姐出嫁了我基本住单位,脏乱差大家一起来;结婚以后自然有婷婷管。可以说,我这辈子还没学会过一套完整的打扫方法。哪怕是拿吸尘器吸个地呢,我发现自己压根儿不会使。

这吸尘器是头两年婷婷过生日时候我送她的,她收到脸上是难掩的喜悦,因为这个牌子的吸尘器用她的话说是吸尘器里的贵族,她舍不得买。喜悦过后她冷静下来问我:你咋想起来送我吸尘器?我诚实地回答:你一跟我吵架就爱收拾屋子,我帮你减轻减轻负担,以后也尽量少惹你生气。她挥着拳头猛砸我胸口,我一把给她搂进了怀里。

头脑中的一幕幕,仿佛就是不久前的事儿似的。

“真不是我说您,”三两下夏新亮就把吸尘器给我打开了,“唉,这吸尘器跟着您也是白白糟蹋的命。”

我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吸地的工作中去,只为了忘却脑海中反复交织的回忆,干得热火朝天。由于大干一场,原本不饿的我登时饥肠辘辘。

夏新亮也没吃晚饭,我俩叫了金鼎轩。等饭的工夫,夏新亮几次欲言又止,我看着都替他累得慌。

“你师娘跟别人跑了。”我说。

夏新亮看着我,由于我硬邦邦抛了个直球,他反倒被架住了,说什么都不是。这就对了,我就是不想跟他说这个事儿。这事儿我自己还没想明白呢,我说它有屁用!“不说这些了。说你想说的吧。”我点上支烟,把烟灰缸够了过来。

夏新亮不看我,他的视线集中在墙上。那面墙上,挂着点点幼儿园时画的画、做的手工。是婷婷贴上去的,说我老不回家,见不着儿子看看儿子的大作也是好的。我特别不愿意承认我们的婚姻存在问题,它其实一直是存在问题的。

婷婷曾分享过我一篇文章,标题叫作“不要因为你爱他就冲动去结婚生孩子”。那里面有句话她说她感同身受—当妈式择偶、保姆式妻子、丧偶式育儿,守寡式婚姻是中国女人的四大不幸,而不幸的根源都是家庭中丈夫责任的缺失。我还记得我当时看过后对她说:你少看点儿毒鸡汤就不会躺被窝里思考人生了。

那只是死撑的倔强,或者说假装不屑一顾。婷婷与我的婚姻,确实是处于这样的状态里。我要工作,我的工作还跟一般人不同,工作会占据我大部分的精力,我也热爱我的工作,那导致的必然后果即是,婷婷在自己过着本应二人参与的婚姻生活。其实从这点看,我是自私的,我放不下工作,却还追求平凡人的幸福。我不是没尝试过放下,点点出生后我思考了良久,是不是该从现在的岗位上退下来,但最终我没做到。也就是说,我选择了工作,再一次让婚姻生活与之妥协,所以我收到这个结局,似乎没毛病。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最可笑的就是这点了。婷婷出轨,我却无所察觉。我的雷达根本没有报警。作为一个刑警,走在路上,旁边走过扒手、吸毒者、妓女,我的雷达都会为我播报,可作为丈夫,我竟然不知道妻子出轨了。男人出轨多为贪恋美色,最终会收起行囊回归家庭;女性不同,她们一旦出轨,就是选择了另一段爱情、另一段生活,她们是一去不回头的。在这一点上,女性比男性理智得多。她们有严格的自我约束,而一旦冲破束缚,势必驷马难追。

来不及了,我爱上别人了。

那不是说说而已。

当啷,我把打火机摔在茶几上,它弹跳旋转最终掉在了木地板上。木地板是婷婷执意要铺的,她说:我都跟你住到贫民窟里来了,我不管别人家,我至少跟家里要当个贵族小姐。

“刘哥……”夏新亮的嘴唇微微蠕动,“要不,我介绍您跟师娘去看看婚姻咨询师?”“都说不说这些了,说说你来找我啥事儿吧。”

夏新亮拗不过我的坏脾气,叹了口气,“最近看您不太对劲,所以想和您聊聊。”

这个徒弟就是眼尖,可我实在是没心情说这些事情。我幼稚得像个孩子,但这是我保护好脆弱内心最后的盾牌。不是我五大三粗我就能心硬如钢。我就要失去我的爱人了,我的孩子就要没妈了。我不知道如何挽回,甚至,能不能挽回。

“刘哥……我知道你现在的日子很难熬。但是怎么说呢…….如果什么都不做,也许逃避最轻松,可日后……您一定会后悔的。一段婚姻出了问题,一定不是某个人单方面的错。就像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两个人一定要沟通。我没结过婚,以后也不可能结婚,但我一样要经营感情,是感情总会出错,有时越在乎越错。人不怕犯错,就怕逃避、不正视错误。”

“我懂,我都懂。你说咱们干刑警,没日没夜那是家常便饭,吃苦受累不讨好儿,有人愿意跟咱们,咱就感恩戴德了,你真没法儿忽悠人家跟你有情饮水饱。你想,但你知道不可能。你又想享受感情生活,你说除了自我麻痹,还能怎么着?久而久之,别人没给麻痹掉,倒把自己催眠了。”

夏新亮跟我说了不少,帮我把屋子又收拾了一下,然后就走了。

最终,我思虑三番,还是给那个叫戴天杰的打了电话,我倒要看看这个鳖孙是个啥德行。

那么婷婷呢?她还要不要当一个母亲?她会为了当一个伟大的母亲,重新回归到家庭里来吗?

我约了戴天杰在世贸天阶见面,他如约而至。

这是个瘦高的男人,戴副眼镜,文质彬彬,可以说,跟我是截然不同的类型。他说话很谨慎,习惯性地停顿。最关键的是,他比我媳妇小十二岁。

我很努力地压制着自己的脾气,想要和他好好谈一谈。

然而他遇见我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躺在地上,大声喊着:“警察打人啦!”我转身就走。

就为了这种男人,你不要我了,也不要点点了?我真的没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