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魔术师与玫瑰(第4/5页)

镜子挂在一个从未安放过家具的房间里,在悬挂着黑色壁毯的墙上,在红女巫和她的火焰面前。

向镜子里面看,如同透过窗户看进一个房间——里面布满粉色的蛛网,一阵风猛地吹来,蛛网被搅动了。

红女巫的贴身仆从站在她的右肩上,它光秃秃的尾巴从女巫脖颈上垂至她两乳之间。她轻抚着它的头,而它摇摆着尾巴。

女巫微笑着,粉色蛛网被慢慢地吹走了。火焰在她周围跳动,但什么也没烧着。

蛛网消失了,她观看着极乐世界的种种声色。

不过,她主要是在注视着一个上身赤裸的高个男人。此人站在众人围成的直径三十五英尺的圆圈中间。

他肩膀宽阔,腰部很细。他赤着脚,身着黑色紧身裤。他向下怒视着。他的头发是沙色的,臂膀肌肉极为发达,肤色苍白。腰部围着一条宽宽的黑色腰带,上面有一排残暴的铆钉。他用黄色的眼珠向下怒视着一个人,这人正努力要从躺着的地上爬起来。

那人的肩部、胸部、腹部都非常笨重粗大。他用一只手撑起身子。当他转头向上看时,胡子扫过自己的肩头。他嘴唇嚅动了一下,但牙齿紧咬着。

站着的人移动了一只脚,几乎是漫不经心地,将他撑起身体的胳膊扫倒。对手脸朝下跌倒,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两人走进圆圈,将倒下的人抬走。

“那是谁?”仆从尖声问道。

然而红女巫摇了摇头,继续观看。

一个长着四只手臂的男人走进圆圈,此人的脚极大,而且张开着,在他扭曲的腿下面看起来就像是另一双庞大的手。他周身无毛,亮闪闪的。慢慢走向站着的人时,他放低身体,让较低的胳膊垂到地面上休息。他的双膝向外转向两侧,而身体向后折,这样他的肩和头仍然垂直于地面,只是离地仅有差不多三英尺高。

他蛙跳着前进,却并不直接面对对手,而是用一只手掌推向对方脖子后部,另一只手直取下腹。每只手都划了一个半圆,而他自己则就势翻动,头翻过一双手,又翻过另一双手,再翻过脚跟。在落地之处他蹲伏下来,双肋鼓动三次,又向前跳动一步。

这一次,高个男人抓住了他的脚踝,将他头朝下拎起来,举到手臂的高度。

四只手的人却扭转身体,抓住对手正挟住他的手腕,用头顶向对手腹部。他头顶马上开始流血,因为他顶到了对方腰带上的铆钉,然而高个男人并没有放开他。相反,高个男人以脚跟为支点,开始转圈,将手中的对手荡了出去,他越转越快,活像一只陀螺。这样足足转了一分钟,才开始放慢,四只手臂的人早已经双眼紧闭。高个男人将他放到地上,开始发起猛攻,拳头雨点般砸下,然后站起身。四只手臂的人一动不动地躺着。过了一会儿,他也被抬走了。

又有三人在高个男人面前倒下,其中包括“黑刺”威利——极乐世界的四城市总冠军,他的利器是一对机械大螯。这个男人被众人举到肩上,戴上花冠,抬到一个平台上面,授予他胜利的奖杯和奖金支票。男人面无表情,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了加尔康的梅格拉身上。梅格拉站在那里,金色发束形成的X就是那男人的目光紧紧跟随的焦点。直到最后,男人的脚步终于可以追随目光而来。

而她在等待这一刻。

红女巫观望着众人的嘴唇。

“沃金,”她最终开口道,“他们叫他沃金。”

“我们为什么要看他?”

“我做了一个梦,梦的解读告诉我,要观望大潮变化之处。即便在这里,在中间世界之外,一个女巫的心灵也要紧紧系于力量之潮。虽然我不能利用这些,但我仍然能感受到。”

“在大潮变化之处。但为什么是这人——这个沃金?”

“这面镜子就是一个缄默的无所不知的神。它揭示一切,但从不解释。不过,它从我的梦中得到方向,所以我可以通过冥想来阐释我看到的东西。”

“他很强壮,很迅捷。”

“没错。自从‘星眼’赛特在与‘无名’的对决中败在‘粉碎恒星锥’之下,我还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人。沃金绝不像众人看到的那么简单,他向之走去的那女孩也未必了解这一点。看,我令镜子越来越明亮!他周围有一圈发黑的光环,我很不喜欢。他就是搅扰我睡眠的原因。我们必须时时跟踪他。我们必须要了解他是谁。”

“他要将那女孩子带到山那边。”她的仆从将一只冷冰冰的鼻子伸到她耳朵里道,“噢!我们看吧。”

“很好。”她答。它将尾巴盘起,将前爪搭到卷毛头上。

那人站的位置,四周由一道粉色的围墙圈住,其中填满色彩各异的鲜花。其间摆放了长凳、沙发、椅子,一只桌子,爬满玫瑰的高高的花架,最后由一棵巨大的浓荫伞盖的树将这一切遮蔽起来。

这块地方充满了香水和花精的气息,音乐绕梁又缓缓飘去。大树的枝丫间有暗淡的光跳动。一股小小的、令人迷醉的泉水从树下桌子旁汩汩涌出。

女孩从围墙内关上了大门。门外,一块“请勿打扰”的牌子发出微光。她向男人走过来。

“沃金……”她说。

“梅格拉。”他答道。

“你可知道我为何请你到这儿?”

“这是一个爱园,”他应道,“我想我明白你们国家的习俗……”

女孩微笑着脱去了裹胸,将它挂在矮树丛间,又将双手放在他的两肩上。

他想将她拉到怀里,却没能成功。

“你很有力气啊,小姑娘。”

“我带你来这儿是要角斗的。”她说。

他瞟了一眼蓝色的沙发,又转头看着女孩,嘴角浮现一抹浅笑。

而她,慢慢地摇了摇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首先你必须在战斗中打败我。我不想要平庸的男人,那些废物我一抱就有可能弄断脊骨。我也不想要一两个小时就累倒的男人。我要的人,力量得像河水源源不断。你是那个人吗,沃金?”

“你看过我战斗。”

“那算什么?我的力气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大。就好像现在,你一直想把我拉过去,还不都是徒劳?”

“孩子,我可不想伤害你。”

她大笑了起来,挣脱了被他抓住的手腕,将他的一只胳膊拉到肩上,抓住他的大腿,用柔道投掷术中的“肩车”一招,将他抛到爱园另一端。

他落地站稳后面对着她。然后,他将白色衬衫解开,从头顶脱掉。他向上伸手,将衬衫挂在大树的枝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