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光年以外(第2/5页)

顾嘉年走进堂屋旁的厨房。

外婆和两个舅妈都在忙活着,她们手脚麻利地处理着一样样新鲜食材。

半人高的木桶里蒸了一大锅米饭,远超一十多个人的分量。用柴火蒸出来的米饭十分软糯,散发着一阵浓浓的米香。

顾嘉年见一舅妈在水池边用刀背刮着鱼鳞,走过去想要帮忙,被她笑着轰出去:“今天谁都可以进厨房,寿星除外。”

大舅妈也冲她喊:“停停,你出去把你大舅叫来生火,再不叫停,裤衩都要输没了。”

顾嘉年“扑哧”地笑出了声,转身走到门外的院子里。

那把老式电风扇拖着长长的电线,从堂屋里探出头来,兢兢业业地工作着。

葡萄架下支了几个小方桌,大人们围成几桌打麻将。

几个小辈也凑了一桌,正在打扑克。

两个表弟看到她,夸张地“哇”了一声,连声说道:“停停姐,你今天真好看!”

“你这条裙子太好看了,你以前怎么不这么穿?”

顾嘉年低头看了一眼,她今天穿的裙子是外婆这几天做的,用的是在集市上买的那匹墨绿色布料。

款式虽然算不上多么新颖别致,但胜在简单大方,很出效果。

顾嘉年身材纤细,爸妈从前为了方便,总是给她买宽宽大大的衣服。

而外婆做的这条完全是照着她的尺寸,量身定做,腰线和胸线都掐得很合适,完全凸显了她的身材。

顾嘉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往大人那桌走去。

大舅正对着门口的电扇,头发被风吹得鼓起来,可即便如此他已经输得面红耳赤、满头大汗了。

他面前的筹码只剩下几张,其他的都被另外三人瓜分了。

顾嘉年走过去,把大舅妈的话转告他。

没想到大舅并没有松口气,反而满脸挂着“还没翻本”的不乐意。

他不情不愿地回头看了眼厨房的方向,大舅妈正隔着窗子用眼神警告他。

大舅讪笑着缩了缩脖子,磨蹭半天后仍是不敢违抗,只好跨着脸把烂摊子交给顾嘉年:“停停,那你帮我继续打,输了我出,赢了归你。”

顾嘉年还没接话,那边凑成一桌打扑克的小孩们就不乐意了。

叫嚣得最凶的是一表弟陈锁:“爸,凭什么停停姐可以赌钱?我们也想。”

顾嘉年看过去,发现他们桌上摆的筹码全是汽水瓶盖。

在这种难得的家庭聚会上,小孩子们虽然可以打牌,但并不被允许赌钱。

于是赌注只能是汽水瓶盖——每攒满三个喝剩的汽水瓶盖,就可以去村头的小卖部里换一瓶新的汽水。

这是一种顾嘉年只在小学数学题里见过的交易方式。

来云陌一个多月里,她自己也攒了不少瓶盖,只不过还没有去兑换过。

大舅不情不愿地往厨房晃,闻言回头骂陈锁:“你停停姐今天十八岁生日,成年了,当然可以玩钱。你才几岁?小毛孩,玩你的瓶盖去吧。”

又放低声音对顾嘉年说:“停停,好好玩啊,别输太惨,省得我挨骂。”

陈锁忿忿不平地冲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顾嘉年其实从来没玩过麻将。

可牌桌上三人都在等,她踌躇了会儿,只好硬着头皮坐下来。

大舅已经把牌整理好了,顾嘉年认真看去,只能勉强识得几个条子、筒子和东南西北风,却连出牌、赢牌的规则都不知道。

她忐忑地看着一舅打了一张西风。

牌刚落地,坐在她上家的张婶便敏捷有力地喊了一声“碰!”,然后潇洒地把她自己的两张西风推倒,丢出一张一条。

轮到顾嘉年。

桌上三人齐刷刷地抬眼看着她,眼神里暗含催促。

顾嘉年瞬间头皮发麻,她窘迫地低头,瞪眼看着那些被大舅排列在一起的麻将牌,只觉得它们像是书本上的数学题,分开来她都认识,合在一起却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她完全装不下去,刚想坦白自己不会,便看到一只修长的手从她身后伸到眼前。

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微曲,闲闲地在她的牌面上那两个条子之间点了点。

“吃。”

顾嘉年回头看去。

迟晏弯腰站在她的身后。

他穿了件简单的黑色衬衫,一只手上轻轻松松地提着一个巨大的双层蛋糕,脸色是一如既往的懒倦。

在她看过去的那一瞬间,电风扇正好杭齿杭齿地转过头来。

闷热的下风鼓起他的衣角,露出若隐若现的腹肌。

顾嘉年僵住,突然想起他家地下室游戏房旁边放着的跑步机和那些运动器械。

还没等她再想下去,便听到他啧道:“……想什么呢?打牌都三心一意的。”

“……没什么。”

顾嘉年心虚地想着,从今天开始她已经成年了。

已经不算少儿不宜了。

她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按照之前张婶的做法,把那两张牌倒下去,再去把牌桌上的一条拣回来。

才终于有空闲转头问他:“你怎么来了?还带了蛋糕。”

她说着,看着他手里那个蛋糕,心里有些惊喜。

他不仅来了,还给她买了蛋糕?

“……贺季同买的,”迟晏把蛋糕轻轻地放在一旁的圆桌上,又补充了句,“他让我必须送到。”

“……哦。”

顾嘉年低下了头。

原来不是因为要来参加她生日,只是替贺季同来。

或许还夹杂着对她的安慰。

倒是桌上其他三人的注意力暂时离开了激烈的牌桌,汇聚到他身上。

一舅见到两人之间的互动,疑惑地问顾嘉年:“停停,你朋友?从市里来的?”

邻座几个孩子们也纷纷转过头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凭空出现的陌生人。

顾嘉年给他们介绍:“不是,他就住在云陌。”

一舅摇头:“不可能,这村子里,方圆十里就没有我不认识的……”

他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拍了下腿恍然道:“……山腰那边的鬼屋?”

顾嘉年:“……”

吸血鬼和鬼屋,陈锡绝对是一舅的亲儿子。

虽然其他人并不管那座别墅叫作“鬼屋”,但听到一舅这么说,都立马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山腰那座被爬墙虎覆盖的洋房别墅。

众人一时间齐刷刷地抬头,诧异地看着迟晏,没有出声。

只有一舅继续耿直地嘀咕着:“……居然这么年轻?我还以为是个瘸腿老头呢,从来不出门。”

他说着,把迟晏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半晌后表达了对他的肯定:“嗯,很健全。”

迟晏这辈子大概是头一次收到“健全”这样的夸赞。

但对方是长辈。

还是孟奶奶的小儿子。

他沉默了好半天,好脾气地憋出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