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太聪明(三合一)(第4/5页)

陈广原说起不少上京逸闻,听得阿萝又惊又奇。其中一则五色饮[3],道是有青、白、玄、黄、赤共五种颜色,最为新奇有趣。

“你所说的五色饮,真有五种颜色吗?”

“自然。西市饮子肆可购得。娘子改日不妨一试。”

“我也这样想。”

陈广原听罢,摇动纸扇,但笑不语。

阿萝被纸扇惹了注意,眸光一转,看往他右手,见其蒙纱,不由颦眉。

“你的手受伤了吗?”

“我懂一些医术,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看一看。”

“小伤罢了。娘子不必劳神。”

谈话间,一座宅邸映入眼帘,上悬牌匾,书有陈府二字,灯笼高挂两侧。

陈广原道:“阿萝娘子,到了。”

话音刚落,门前小厮趋步迎来,先看阿萝,再看陈广原,似是不解。

只见陈广原上前一步,拍动折扇,以越语向小厮吩咐几句。小厮恍然,抽身回到门边,单臂推展,为面前二人打开了府门。

陈广原回头,道:“阿萝娘子,请。”

阿萝提裙,依循巫礼,向宅邸略一蹲身,才进入陈府。

陈府不过二进院落,比肃王府小上许多。

阿萝受陈广原引路,走过大门与前院,又穿过垂花门,一路来到西厢房。

陈广原示意道:“阿萝娘子,你且暂住此处。”

阿萝闻言,只点头,望向陈广原,一时并未入内。直至见人颔首,她才推开木门,走进西厢房内,左右打量起来。

房内未燃红烛,黢黑一片,但借廊外灯火,可大致瞧出木床、桌椅等陈设。

正打量间,忽听青蛇吐信——

“嘶!”

阿萝心惊,连忙回头。

只见阿莱蹿出行囊之外,身躯挺立。而陈广原的左手伸在半空,似是被阿莱咬了一口。

不待人问,陈广原背手,先道:“阿萝娘子,你这蛇下嘴可真狠。”

阿萝闻言,赧了脸,把阿莱推回行囊里。

“对不住。”她道。

“它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它今日是怎么了。”

记起今夜经历,她又道:“或许是你靠我太近,它以为你要偷我的东西。”

陈广原听罢,神情一僵。

他道:“看来陈某得离你远些。”

阿萝眨眸,道:“倒也不必。你只需与常人那般待我就好。我也不想你再被咬。”

陈广原似是没了兴致,只道:“陈某知晓。”

“天色已晚,阿萝娘子早些歇息。府内小厮不通巫语,无法与你攀谈,你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到那居中的正房寻我便是。”

阿萝称好,又道:“谢谢你。”

陈广原摆手,不再多言,转身离开,行向游廊。

见人远走,阿萝返回西厢房内。

她留门,借由室外灯辉,寻到火折,将屋内红烛尽数点燃。

暖光融融升起。

阿萝这才合门,走到案前,解下身后的行囊。

布结散开,青蛇游走。

阿萝盯着阿莱,默了片刻,唇角一翘,凝出两枚梨涡。

她伸手,抚摸阿莱,道:“好样的。”

不论何时、不论何地,阿莱都是她的好伙伴。它陪伴她,也保护她,若是没有阿莱,她今夜才换的钱两兴许已所剩无几。

阿莱摇头晃脑,似是得意。

阿萝拍它,水眸一转,再度环视四周。

之前,她不过借灯粗扫,如今室内有火,仔细再看,便发现西厢房里整洁妥帖,家具陈设纤尘不染,似是时常有人居住。

可入府时,她只看见一名小厮,便当是陈广原太热情,才常有人造访居住。

对此,阿萝不甚在意。

她才离开肃王府,身体疲惫,便寻了木椅,坐下歇息。

周遭安静,烛影摇动。

阿萝双手托腮,支臂案间,看见自己的身影映照墙上,又细又长。

一时间,她想起了某个雨夜。

那夜,她与魏玘还在巫疆。他淋了雨,黑发湿漉,强撑着身躯,受她搀扶,缓慢走进屋去。她为他擦拭水珠,见他敛去凌厉,凤眸平钝温柔。

尔后,他更替衣衫,也有一道影子落于墙面,修长、匀称、劲瘦。

阿萝记得,她当时在想,魏玘实在太过矛盾。他时而强大,时而脆弱,在她面前似有无数种样子,像狮、若虎,也如鹰、似犬。

她很愿意了解他、走近他。

可是,她与他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自从来了上京,她好像再看不见他的脆弱。他变成了一堵墙、一只猛兽,限制她,束缚她,让她恐惧、害怕,也让她失望、难过。

慢慢地,阿萝推开两臂,趴在几上,与阿莱相偎相依。

平心而论,她不愿相信魏玘是坏人。可她这阵子的经历与见闻,无不表明,他确实很坏,不光欺负她、只在乎她的用处,还欺负帮助她的人。

是的,没错。他是个坏家伙。

她读过东郭先生的故事——绝不能同情中山狼[5]。

阿萝如此想,很快又打起精神。

既然离开了肃王府,一切就要按计划行事。不如将屋子稍作收拾、再盘点行囊,为往后做准备,总好过一直提不起劲、萎靡不振。

待到明日,她再去找陈广原,与他谈谈借宿的价钱。

……

另一边,陈广原绕过东耳房,来到陈府后门。

后门之外,长巷伫立,两旁鲜有人家,灯火零星,黝黑僻静。

一道长影正候门外,人高马大,着了麻衫。

——正是方才扒窃那人。

陈广原上前,摸出一枚钱袋,抛入那人怀中,道:“辛苦了,多给你一些,去将那咬伤治上一治,别留下什么麻烦的印子。”

“你倒是机灵,本要你与我合演一出美人受窃、英雄救美的好戏。我倒是没想过,你被蛇咬了一口,竟还有心思随机应变。”

那人连番称是,只道:“与您合作多了,自要活络些。”

他又赔笑,道:“陈大郎,您口味变了。”

“往常,您只爱丰腴美人,怎得今日猎艳,挑了这么个清减纤瘦的小娘子?”

陈广原闻言,眉峰一挑。

他抚颌,回忆阿萝身姿,觉她一梢水红嫩如桃枝、两汪杏眼清澈动人,便道:“吃惯了珍馐美馔,偶尔也得来些农家小菜。”

那人哈哈笑开,道:“陈大郎此话有理。”

“您可得当心了。那小娘子豢养青蛇,未必是个好惹的主。”

陈广原道:“不必你提,我自然知道。你窃她行囊,受那青蛇咬上一记。我只靠她身后,半根手指也没挨着,便叫那畜生吓了一跳。”

陈广原又道:“行了。不便于你多说,退下吧。往后还有活计,我再去寻你。”

那人闻言,应了一声,便扭头,消失于夜色之中。

陈广原也不久留,又往回,向正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