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混战

愣在原地的读书人好半天才回神,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接着就要作鸟兽散。

一转头,与我正对上。

永平坊这宅子坐北朝南,环境安静,就一点不好,巷子有些窄,尽头是个死胡同,这群人从哪儿来的还得从哪儿回去。

于是一群人捂着鼻子跟躲瘟神似的贴着墙从我身边蹭过去,还有几个在我背后啐了几口,我眼不见为净,径直走到门口。

“你这又是何必呢?”我看着二狗子叹了口气。

当初他求学的时候我就告诫过他,以二狗子这份心智,不可能不知道跟我扯上关系会有什么后果。可这二傻子就跟没心没肺似的靠门看着我笑:“这样有什么不好,所有人都知道咱们的关系了,你再来看我或者我去看你就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我苦笑了下:“只怕会对你的仕途不利。”

“那咱们还能一辈子不见面吗?”二狗子道,“他们早晚会知道的,到时候我考上状元了,他们还得骂我是欺世盗名之辈,现在划分清楚了免得再带坏了老师和老相爷的名声。”

我都被他说笑了:“你倒是敢说。”

二狗子也笑道:“话先撂下,考不考得上再说。”

二狗子能想得开是好事,但我难免还有些担心,现如今老相爷还没醒,这些家事我也不好再打扰他。刚好想起来当初和二狗子一起进京的陶然书院的院长沈陶然说他会在京城逗留一段时间,虽然不知道如今还在不在,但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还是在隔天往黄府递了名帖。

只是不巧,黄府的门童告诉我,沈公子在京中过完了上元节就走了。

我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心道这个年没开好,还没出正月呢,就全都是焦头烂额的事。刚一转头,正巧看见俞大成往这边来。

白博琼白院长母家姓黄,现如今这黄府当家作主的正是白院长,俞大成到这里来并不稀奇。我俩寒暄了片刻,俞大成问我来干嘛,我想了想,简单道明了来意。

“原来你找沈兄啊,他的老师跟院长交情颇深,以前每年都要见上几面,现如今柳老年纪大了,院长又实在走不开,所以才让沈兄代为问候。”俞大成道,“不过不巧,他前些天刚走,你要有急事找他我可以给他去封信。”

我想了想,摇摇头。本来也只是想跟他商量商量二狗子的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对策。既然人已经走了,也不能再把人叫回来,我便自己多上点心,对二狗子那边多照看着点吧。

过完了上元节一切才算是慢慢步入了正轨,三年一届的会试作为开年的头一件大事,礼部和翰林院忙得不可开交,为了主考官的人选差点当堂打起来。

户部忙着入库再下拨年前韩棠带回来的那笔税银,一边花着人家拼了命征回来的银子,一边上折子弹劾韩棠横征暴敛,致使江南百姓怨声载道。

面对如此不要脸的行为,景策当场就笑了:“我听说今年过年刘大人家里杀了三头猪呢,邻里街坊都分了肉,怎么没给我送块去?”

刘大人:“……景大人若想要,我下了衙就差人给大人送到府上。朝堂之上,说这些做什么?”

“那敢情好,那劳烦刘大人给我送块猪皮过去吧,我倒要看看,刘大人的脸皮跟猪皮到底哪个厚?”

刘大人脸色当场就白了:“……景策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可是记得韩云亭没回来之前户部连今年京官的俸禄都发不下去了吧,敢问一句刘大人买猪的钱是哪里来的?你大年初一妻儿老小在家里吃着肉,韩云亭已经只身下江南了。你一个年节膘都贴好了再回过头来说肉酸,刘大人,没有这个道理。”

刘大人的脸已经由白转红:“你信口雌黄!韩棠在江南武力征地,当地的百姓怨声载道,一天有多少封折子是参他的,景大人看不见吗?!”

“是我信口雌黄还是你搬弄是非?你说江南百姓怨声载道,我怎么听说百姓们都是拍手称颂呢?韩棠征的是老百姓的地吗?他是把原本属于百姓的地收回来再发还到百姓手中。刘大人这么大反应,他征你家地了?”

“你……你!”刘大人一口气没上来,捂着胸口近乎歇斯底里:“士绅不纳税这是祖制!韩棠强行征地就是挑战祖宗礼法!”

户部尚书咳了一声,喝道:“刘大人!”

刘大人后知后觉,急忙抬头往上看,吓出一身冷汗来。说到底,韩棠不过是枚棋子,真正要征地的是皇上,他这话其实是把皇上骂进去了。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不说征地的错,而是找个由头把韩棠拉下来,顺便惩前毖后,让后面也没人再敢去干这个活,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高高在上的皇上并未表态,只是侧身轻咳了几声,既像是不计较刘大人的口无遮拦,又像是纵容景策在朝堂上肆无忌惮。

景策颇有愈战愈勇的态势:“祖制是让你们不纳税,但没让你们把百姓的土地据为己有!”

连户部尚书都看不下去了,劝道:“景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景策冷眼扫了一圈:“那我也在这里奉劝诸位一句,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不是让你们把前人一杆子打死你们坐享其成的,再有针对韩云亭捕风捉影搬弄是非的,我景策奉陪到底!”

景策早朝上那一闹,倒真的换来了片刻安宁,至少在正月里没再闹出什么大乱子。

进了二月,科举筹备已到了最后阶段,恰在此时却出了一件大案子。

韩棠在杭州征地时碰上了一位顽固的老乡绅,那老乡神一口咬定那些地是祖上留下来的祖产,抵死不交,一怒之下吃住都搬到了田头上。韩棠派去征地的人貌似对那位老乡绅用了什么手段,老乡绅不甘受辱,竟一头撞死在田头的一棵老槐树上了。

征地征出了人命,一下子引起了轩然大波,朝中那些有心之人一下子拿到了抓手,紧接着参韩棠的折子又铺天盖地盖上去了。

于是朝中又是一场混战。

那位刘大人又争先出来跳梁:“韩棠打着征地的幌子去征人家的祖产,这次可是板上钉钉的事,景大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景策毕竟只有一张嘴,嗓子跟他们吵哑了,但气势不减:“他说是祖产便是祖产吗?”

刘大人一仰脖子,像只发了狠的战斗鸡:“若不是祖产,老乡绅会以命相护?”

景策都不屑看他一眼,冷冷一笑,“铺一地金子在你面前,你也会以命相护。”

刑部的人道:“刑不上士大夫,他对着一个老乡绅动用私刑总是不对的。”

景策反问:“你是听见韩云亭下令了还是看见他动刑了?那我还说是那老头自己摔了一跤把头撞树上摔死了呢,凭什么就算到韩云亭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