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押运(第2/3页)

毛林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

大军押送军饷脚程慢,走了小半个月才出了关内道。长安城里已经进了夏天了,绿意正浓,临走的时候我站在高坡上还特意看了一眼。整座长安城,一百零八坊,皇城、宫城都被绿意盖住了,远远看去一片绿云,只能认出几个金碧辉煌的房顶。可这里不一样,越往北走绿色越少,到了这里已经很难看到连成片的绿色了。

还有就是沿途看到的那些村子,家里强壮点的男人都被征兵走了,剩下一群老幼妇孺害怕得不行,看见有军队经过,全都大门紧闭,躲在家里不敢露头。

再往后一些的地方,因为受到战乱侵扰,好些个村子已经空了。

走到这里,再回想长安城的繁华,就好像大梦一场,透着那么点虚无缥缈的不真实感,好像镜花水月一般,禁不住想,一想心里就难受。

一样身为大周子民,有的人在秦楼楚馆里挥土如金夜夜笙歌,有的人却背井离乡连口干粮都吃不上。

沿途看到好些拖家带口南下的百姓,脸上写着对故土的不舍和对将来的担忧,却又不得不走,能活下去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过了甘州,遥遥便可看见云雾缭绕的祁连山了。

跟牛角山不同,牛角山是山顶上那一圈带着白,到了夏天基本也能化个七七八八。祁连山却是从半山腰开始就是冰,终年积雪,怎么都化不尽似的,一个白尖连着一个白尖,连绵不绝延伸到天边。山上的雪水汇成小溪流流下来,连带着人走到它山脚下都一下子凉快了。

“沿着祁连山一直走,再有个两天咱们就能到景将军他们所在的玉门关了。”毛林骑着马道。

我从马车里出来挨着车夫坐下,伸了伸筋骨。

“这一路上还挺太平的。”毛林笑起来。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这一路上是太平,太太平了,不说土匪强盗,就连只蚊虫蚁兽都没遇上,就像是……就像是有人提前打扫好了一切,静等着猎物自己走进陷阱。

我指着前头一个陡弯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那叫青岗哨,地势比较险,易守难攻。那个弯看到没,”毛林指着陡弯给我看,“拐的太急,两侧都是石壁,从这边根本看不到弯后头是什么情形。路又窄,一次也就能通行一辆马车。要是有人躲在那后头偷袭,都没法掉头。”

我皱了皱眉,“要不要原地休整一下,明天等雾气散了再过弯?”

“等不了了,”毛林看上去颇为难,“咱们这一路已经走了一个月了,眼看着就要到了,这个时候就该一鼓作气,景将军他们还等着军饷呢。”

我犹豫了一下,“毕竟事关四皇子和饷银的安全,要不先派两个人去打探一下。”

毛林看了看我,别无他法,只能找来了两个兵卒前去打探,其他人等原地待命。

吴清方难得从马车上下来了,我原以为这人又是下车来方便的,人却冲着我来了。

一过来就不客气道:“咱俩换一换,一会儿你们走前头。”

我皱了皱眉:“为什么?”

“不为什么,老头子年纪大了,我害怕。”吴清方嘴里说着自己害怕,面上却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

“这可是四皇子的车驾,”我道,“你竟敢让四皇子替你蹚路?”

吴清方耷拉着眼皮不紧不慢道:“四皇子要是也怕,可以去老夫那辆车上跟老夫一道走,总之你这辆车要先走。”

我还要再说,毛林先打断了我,“你们不要争了,一会儿我先走,先把路给你们蹚平了就是了。”

吴清方甩了甩袖子,慢慢又回到了自己车上。

过了一会儿,两个前去打探的士兵站在陡弯的地方冲我们招了招手。

“我就说嘛,没事,你们太多虑了。”毛林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翻身上马,领着一队人打前先走了。

一直等毛林转过了那个陡弯也没出什么动静,吴清方撩起车帘看着,大有我不走他也不走的意思。僵持之下,我先挥了挥手,我们这边的马车越过他们那辆,打头先走了。

队伍缓缓驶过陡弯,眼前的景色骤变。就隔了一个弯,两边却截然不同的景象。先前那条路上有花有树,这边却几乎是寸草不生,路两旁乱石林立,好像稍有不慎就能把这一队人埋在这里。

我过来没一会儿,吴清方那辆马车也跟着过来了,然后是押送军饷的车,直至整个队伍都转了过来。

我刚要松下一口气,猛然之间,天空中划过一道尖锐的鹰唳,所有人举目抬头看去。几乎是同时,大块山石从山顶滚落下来!

队伍被乱石冲击地四分五裂,我眼睁睁看着身边的车夫被石头砸碎了脑袋,一声没吭地躺了过去,我赶紧躲回了车里。

山顶上响起了一片喊杀声,又有马蹄声从道路尽头传来,伴随着一路尘土冲了过来!

“是马匪!有埋伏!快撤!”毛林在前头喊,可队伍早就乱了,哭声喊声一片,往后挤的往前拥的凑在一起,瞬间堵的水泄不通。

前后左右夹击的马匪同时涌了上来,手持刀剑砍瓜砍菜一般开始了屠杀。

这场战事进行得很快,几乎没有什么悬念,我被人从马车里拖出来时候看见了满地横七竖八的士兵。

被拖出去没几步,一个人在我膝弯上踹了一脚,我双腿一软跪在了坚硬的石头上。

已经跪在这里的还有吴清方和毛林。

毛林还好,他走在最前头,已经避开了乱石的范围。吴清方就没那么幸运了,应该是被砸破了头,鲜血糊了满脸,连那几根白头发都染红了。

领头马匪开了口,“我还当是多厉害的队伍,没成想这么不堪一击。”

“士可杀不可辱!”毛林一挺腰杆,“老子这次是遭了你们暗算,折在了你们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马匪头子一脚踹在了毛林胸口上,“别着急,一会儿一个一个来。”

一个跟班过来在马匪头子耳边说了句什么,马匪头子脸色一变,跟着那个跟班走了。

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马匪头子暴怒而来,“银子呢?军饷都去哪了?!”

毛林和吴清方一起抬起头来,“什么?”

“军饷呢?!”马匪头子就近踹在了我肩头,肩膀一阵剧痛,好像带动里头的悬魂钉都移了位,“箱子里为什么都是石头?!”

毛林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怎么可能?!”

吴清方突然埋着头笑起来,“原来是你……”

毛林意识到自己暴露了,索性也不再装了,一把提起了吴清方,“老头,银子呢?!”

吴清方还是嘿嘿嘿地笑着,抬起一张满是鲜血的脸看着毛林:“我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