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磨刀向猪羊

我把门轻轻掩住,再回过头来问凌崖子:“你知道我会来?”

凌崖子轻轻笑道:“我不光知道你会来,我还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我说什么来着,我不就山,山自来就我。”

我狠狠心,从怀里掏出几块银锞子来。这些银子我睡之前就揣在身上了,这会儿都捂热了,依依不舍地交到凌崖子手上,“我买你一张符。”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买我的符的,”凌崖子笑笑把银子收起来,又从脏兮兮的道袍里掏了半天,捏死两只跳蚤之后总算找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符来,“你拿回去之后就找个荷包布袋之类的东西装起来,随身带着就行,不说能延寿续命,至少能抵你一次大灾。”

我捏着那张符看了一会儿,“那如果……不是我用呢?”

凌崖子挑眉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了点意外,“不是你用?那你给谁用?脾气很大的那位小友吗?”

我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凌崖子摆摆手,“他福大命大着呢,用不着这些东西。倒是你,山根尖细,两腮无肉,三停不匀,一看就是福薄命浅的面相。我在集上说的那话不是危言耸听,你自己上点心吧。”

我无奈一笑,“我早就知道自己是孤煞命,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不强求。而且我就在柳铺这方寸之地,顶了天也就是采药的时候摔一跤,可阿恒马上就要去从军了,战场上刀剑无眼,我为他求个平安。”

“有意思,真有意思,”凌崖子忽然笑了,从怀里把我给的那几块银锞子又还给了我,“给他买用不了这么多钱,一两足矣。”

我微微一愣,“我俩还不是一个价钱啊?”

“他是青龙伏形的命格,差不多意思意思就行了,你稍微麻烦点,所以价钱自然也高一些。”

“什么叫意思意思就行了?”我立时急了,把银锞子又推回去,“你给他整个认真的,别这么敷衍了事。”

凌崖子哭笑不得,“不是我不给他加,实在是无能为力,他的命数已定,非我所能及啊。”

我将信将疑的,这才把银锞子又收了回来,不确定地问:“还是这张符?”

凌崖子笑着点点头。

“你就不怕我拿来给自己用?”

凌崖子还是笑得一脸深意,“一切自有定数。”

我冲人一点头,这才出了柴房。借着零星的星光又把那张符打量了一遍。四四方方一张黄纸,上面鬼画符般涂了几个大字,边角处都起了毛边,眼瞅着一阵小风就能给吹破了。

左看右看实在没看出什么门道来,我赶紧把东西揣怀里捂好,一两银子呢,就换了这么一张破纸片,着实肉疼。

回到房里,阿恒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睡得安稳,我贴着他躺下,不一会儿也睡过去了。

第二天是腊月二十六,按照习俗是要杀猪炖肉,天刚蒙蒙亮大家伙儿就被一阵鬼哭狼嚎的猪叫声惊醒了。

我跟阿恒披上衣裳来到院子里,大狗子他们这会儿也都醒了,一脸震惊地看着院子里不知道哪来的一头猪,正发了疯似的四处乱蹿。

眼看着四下无路之后,那头猪一头扎进了柴房里。

不一会儿狗吠猪叫,夹杂着凌崖子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从柴房里传了出来。

又一大伙人这才姗姗来迟,柳二叔打头,冲我歉意一笑,“老张家杀猪呢,没成想猪挣断绳子自己跑了,没吓着你吧?”

“我倒是没事……”

看看柴房,又过了一会儿凌崖子才连滚带爬地从里头出来,抚着胸口经过惊魂未定,“这是什么情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也没说你家还养着猪呢?”

紧接着那头猪被将军从柴房里赶出来了,柳二叔他们见状一股脑儿围了上去。那猪身后是将军,左边是柳二叔他们,右边是我们,眼瞅着四下渐成夹击之势,唯一一条出路,毫不犹豫冲着凌崖子冲了过去。

可怜凌崖子刚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稳,又跟一头几百斤的大肥猪撞了个满怀,一声没吭,当即就倒下了。

得亏这一缓,柳二叔等人一拥而上,总算把猪按在了地上。

众人把猪重新捆好,一伙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柳二叔过来跟我打商量,“玉哥儿啊,他们说再把猪拖回去太费劲了,想借你方院子在这儿把猪杀了,事后送你二斤猪肉,行不行啊?”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去后院吧,那里宽敞。”

直到众人把猪拉到后院去了,凌崖子才从地上爬起来,我上去掺了他一把,“没事吧?”

“还行,还行,”凌崖子扶着腰呲了呲牙,“得亏贫道还年轻,身子骨还算硬朗……”

“硬朗就自己站着,”阿恒拉了我一把,凌崖子被晃了一下子,险些又摔倒在地。

我无奈看着阿恒道:“你总跟他较劲干什么?”

“谁跟他较劲了?我才懒得搭理他呢,”阿恒推着我往柴房走,“快去做饭,我都饿了。”

烧火期间听见后院里传来一阵阵鬼哭狼嚎的猪叫声,到最后越来越小,再也听不见了。

吃早饭的时候大狗子手舞足蹈地给我们讲杀猪的过程,小莺儿胆子小没敢去,这会儿却听得聚精会神,听见大狗子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时候抖了个哆嗦,又迫不及待地问捅的哪里。

“当然是吊起来捅脖子了,那么长的杀猪刀一把捅进去,再在里头打个旋儿,抽刀的时候鲜血飞溅,接了好几大盆呢。”

“行了,先吃饭吧。”我敲敲大狗子的碗,再让他说下去这饭就吃不下去了。

大狗子却还是热情高涨,“等猪死透了之后,柳二叔还拿了一根很细很长的铁钎子从猪脚穿进去捅了好几下,然后就对着猪脚吹气,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小莺儿急问为什么。

大狗子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玉哥儿你知道吗?”

我也没见过杀猪,只好摇了摇头。

“阿恒哥哥呢?”

阿恒自然是更没见过,说不好看见猪跑这都是头一遭。

凌崖子这时突然探头上来,“这个贫道倒是略知一二,这种做法叫做吹豕,是为了将猪皮猪肉分开,方便猪脱皮去毛的。”

几个孩子立即一脸崇拜地看着凌崖子,“凌崖子道长,你好厉害啊!”

阿恒没好气地往我身边挤了挤,“离远点,一身猪粪味。”

凌崖子笑笑,端着碗去外头吃了。

等我们吃完饭出来,正碰见凌崖子腕子上搭着几根猪大肠,手里端着一盆猪血从后院出来。

我看着好奇,问道:“猪血也有避邪的作用?”

“非也非也,”凌崖子笑道,“这可是好东西,我当年游历到一处时,曾见过一种猪血的吃法。将其混合葱姜蒜汁之后灌入肠中,上火蒸熟之后食用。这样的猪血吃起来不但不腥,还鲜嫩可口,十分爽滑。如今正好有血又有肠,我就问那位善人讨要了一些,还想要借贵处的柴房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