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2/3页)

应隐伏他肩头,抬起脸,低声叫他一句“商先生”。

商邵垂下脸来,听到应隐问:“你亲我一下,好么?”

商邵动作微凝,默了一息,吻上她的唇。

这是很安静的一个吻,丝毫也不激烈,但莫名让人上瘾。

吻过后,谁的气息都没急促,应隐靠着他肩膀,唇角抿翘起来:“原来我也能命令你做事。”

商邵笑了一声,指尖在她眉心一点:“痴线。”

“痴线。”应隐蹩脚地学他的粤语发音,踮起脚尖,环住他颈项,紧紧地抱住他。

商邵几不可闻地吞咽了一下。在车里激烈的吻没起反应,这会儿隐隐约约反而有失控的迹象。

他推开温软身体:“我先洗澡。”

应隐点点头,白玉色的耳廓染上一点樱粉。

行李早在刚刚他们登船时,就已被佣人归置好,男女士的礼服在衣帽间挂着,睡眠衣物则叠放在斗柜中,床边并排放着两双软皮鞋,植鞣皮的工艺,让应隐想起在商邵家的那一双。

过了一会,浴室传来花洒声。

应隐经过床尾,打开阳台门,潮湿的海风扑面而来,蓝色泳池反射着莹莹月光。

她又扭过头去,再度看了眼那张尾凳。

那是一张很完整的皮,似黑非黑,一种深沉的灰色,以高超的工艺做到了绝对贴合,仿佛凳子自己生长出来般天衣无缝。

她这一路又是私人飞机,又是超级游艇,顶奢的sales□□,现在连一张床尾凳都是几十万的珍稀奢靡——虽然这种珍稀令人犯恶心。

应隐凭栏望向海面,将脸轻轻贴上胳膊。

应帆从没见过这种富贵,如果她见过了,会不会被吓到?

她咬牙送她学舞蹈,念平市知名的私校,教她一切人情世故与媚上的进退好歹,所求的也不过是大富大贵而已。应隐记得,上高中时,有一个同学每日被奔驰S接送。那时候零几年,这台车要两百万,专属司机给他开车时佩戴白手套。

应帆很关心那个同学,课后习题组两人分至一起,她总有意无意地问应隐,跟那同学相处得怎么样?有没有被邀请去他的生日宴?

可是那同学矮胖矮胖的,胳膊一抬,一股不干净的味道,应隐不愿让他靠近自己半米。

这就是应帆向往的富贵了。

但她想“攀”到的人,每年度假季来地中海时,也不过是跟普通人一样,掏出手机,拉近焦段,远远地拍一拍这座游艇而已。

又想到宋时璋跟她说的那个情妇。

过惯了一年花两三千万的日子,宁愿再当个六十几岁老头的情人,承欢婉转工于内媚,也不愿要一年“只”花数百万的自由。

棚户区的贫穷,泼天的富贵,都能压断脊梁压垮命。

背后的玻璃门灯光通明,透出房内的情形。

几个佣人来得很快,手脚麻利地将床尾凳和配套的扶手沙发、脚凳一并搬走,换了一套深蓝丝绒的进来。

远处海面上,巡逻快艇照出灯光一束,可是这天这海是漫无边际的黑,以至于那束光微渺细小得如同一根银针。

应隐进去时,花洒还未停,反倒有敲门声。

门打开,佣人端着托盘,里面是一支矮脚红酒杯,杯中盛着刚炖煮好的热红酒,肉桂、丁香与甜橙的香气浓郁地交织在一起。

应隐好意外,佣人对她说了什么,她一概听不懂,只知道接过杯子,说了声谢谢。

她很喜欢喝肉桂热红酒,一到冬天,从剧组歇了工或下了通告时,她就会给自己煮一杯。

不过还是扫兴居多。

一是,宁市没有那么冷的冬季,寒流每每都只是意思意思,匆匆便走了。

二是,她兴趣盎然兴师动众,但次次效果都不尽如人意,实在欠缺这方面的天赋。

这游艇上的厨师都是米其林水准,好喝胜过她亲手炖制的百倍。

商邵出来时,便看到她坐在深蓝色的丝绒沙发上,一手捧着杯子,一手滑着手机。

“这是船上的入夜服务吗?刚刚他们送了一杯热红酒过来。”应隐起身,“咦”了一声,“怎么你没有?他们忘了?”又恍然大悟,“这杯是你的?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很多……”

商邵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笑:“是你的。就算是我的,你想喝也就喝了,紧张什么?”

“真的是睡前服务?”应隐嗅了嗅肉桂芬芳:“我喜欢这个。”

“嗯。”商邵隐约笑了一声,“我知道。”

他没穿上衣,浴巾在腰间围了一圈。

平时穿西服时,商邵看着瘦而挺拔,衬衣领口系至顶,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禁欲且矜贵,只有修长十指和饱满喉结让人联想。

此刻不着寸缕,应隐喝着酒,忽然间不敢跟他对视,视线从透明杯口抬起,没话找话地说:“……凳子换好了。”

商邵“嗯”了声,“Edward知道我不喜欢鲸鱼皮,今天可能是安排错了房间。”

“不违法么?鲸鱼不受动物法的保护?”

“违法,但是捕杀鲸鱼是日本很重要的一项收入来源,所以屡禁不止。每年都会有日本船只去南极海域,专门为富豪捕杀鲸鱼,他们要求鱼皮毫发无伤,不留疤不留结,然后制作成沙发,凳子,或者斗柜。越是大而完整的鲸鱼皮,越是昂贵。”

“为什么?”应隐无法想象:“牛皮,羊皮,不够高级?”

“对普通人来说够了,对他们不够。”商邵淡漠地说,唇角微抬,露出一丝讽意。

他眼神落在墙上一幅油画上:“你知道这是谁的画么?”

应隐摇摇头:“印象派?”

“这是塞尚的真迹,海风潮湿,其实是很不利于油画保存,但是它被挂在这里。”

“那……”应隐张了张唇。

“你想的没错,这幅画已经不能传世了,但他们拥有得太多,所有东西都唾手可得,就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地位和财富。”

“我不理解。”应隐直接说。

商邵笑了笑:“没关系,我也不理解。”

“你能理解。”应隐笃定。

“嗯?”

“你把蓝宝石丢了,道理都是一样的。”

商邵万万没想到她在这里等着,扔下毛巾笑了一笑。

“就这么小气,记了一路?”

“你只比他们好一点,宝石戒指丢了,矿石回归自然,也算环保。但是塞尚的油画是文化遗产,他这么暴殄天物,只为了表示自己有钱,我觉得他很低级。”

应隐一顿抨击完,飞快小声找补:“对不起,骂了你朋友。”

商邵靠近她,似笑非笑看了她一会,将她垂落的长发别至耳后:“谢谢你帮我骂他,不过Edward人不坏,只是很多时候,人陷入某个圈子里,思路就会变得愚蠢。穷光蛋有穷光蛋的愚蠢,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愚蠢,只要是人,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