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白头

一日光景过得快, 两人腻歪一下午后,天色都黑了,眼下都十一月了, 再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

虞家送了许多好东西入宫,皮毛袄子都是最好的,摸起来很柔软, 顾锦瑟拉着明祎商议做什么样的衣裳。明祎毕竟在宫里长大的,眼光远比旁人厉害,立即让人去拿了纸笔,亲自画了花样子。

顾锦瑟撇撇嘴, 瞧着并蒂莲,过了片刻, 明祎收笔, 她奇怪道:“你画并蒂莲做什么?”

“恩爱。”明祎将笔搁在笔架上, 目光坦然,“阿瑟, 我与你是要在宫里过一辈子的,再过些几日,我会过继子嗣。我过继子嗣不是为了储君而是为了给你安静, 但我过继的孩子不会送入宫里, 各家自己养着,每日送入宫里读书, 若是养得不好,也与你无关。阿瑟, 这件事, 你不必插手, 一点都不需管。”

“我还会辟开一地做学堂, 令朝堂上的老学究们来教养,费用与吃食都走大殿。”

顾锦瑟眨了眨眼睛,“他们又给您施加压力了呀、哎,你准备过继哪些人?”

“选个二十人。”明祎淡笑,笑意有那么几分坏。

顾锦瑟乖乖了两声,“那么多人,你准备让他们打架吗?”

“他们打架,给你自由,不好吗?”明祎轻叹一声,“我为你的自由二字可是挖空了心思,你该如何回报我呢?”

顾锦瑟欣喜,祸水东引,明祎绝对是好手。也有可能是春休先生提出的建议,两人在一起,绝对是一对干坏事的好伙伴。

明祎眯着眼睛,语气轻幽,“你可高兴了?”

“像你说的这般,我二人是要过到白发苍苍的,我喜欢自由的生活,这样就很满足。若得朝朝暮暮,岂不快活。”顾锦瑟道。

无论是二十年还是三十年,都太长了,长到许多个朝朝暮暮才可堆积起来,但凡心里有一根刺,就会过得十分难受。

她要过最舒心的日子,自然不会在意点滴细节。她知晓那帮子老学究在找机会赶她走,那又如何,她不怕的。

明祎伸手抱着她,“若得朝朝暮暮,自是好事。”

顾锦瑟眨眨眼睛,不知多快活。她不知明祎昨日已下旨,明祎今日安宁皆因百官摸不准陛下的意思。

毕竟二十个继子,让人摸不着头脑。

过继不是一件小事,自然是要处处周到,一点差错都不能有,他们忙得脚不沾地,明祎等人却很清闲自在,毕竟都是走过场,这些人将来都会封官,但不会触碰到朝政核心。

好比当年敬仁太后掌握朝政后,昭德皇帝什么都摸不着,气得杀人泄恨。

想到这里,明祎的心情好了些许。

忙至十二月初的时候,京城下雪了,今年的雪来得很晚,顾锦瑟喜欢得紧,拉着明祎去雪地里撒谎,两人脱下大氅走在雪地里,雪团砸到树枝上砸到明祎的身上,顾锦瑟欢喜得似个孩子。

两人玩了许久,浑身的血液都跟着沸腾,最后躺在并排躺在雪地里望着灰蒙蒙的天际。

两人的头发都白了,顾锦瑟摸着她被雪覆盖的长发,想起‘白头到老’一词的说法,笑吟吟道:“我们也算白头到老了。”

明祎不答话,遍地雪花,银装素裹,她望着顾锦瑟,眼中染着情愫,这一刻,她的眼中只有顾锦瑟,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她笑了,顾锦瑟伸手去摸她的脸,明祎自然不肯,侧身避开,顾锦瑟去追。

伺候的宫娥哎呦一声,“陛下与娘娘怎好在雪地里滚起来。”

未名与吞吞对视一眼,未名耿直道:“不好吗?她们高兴,你过去,她们就不高兴了。陛下不高兴,你就会倒霉的。”

宫娥一噎,古怪地看着她,嘴巴动了动,生生将到嘴的话憋了回去。

雪地里两人由并肩躺着到翻滚,将不平整的雪地滚出光滑的平面,明祎逃不掉,被顾锦瑟压在雪面上,一个劲嘲讽她有贼心没贼胆。明祎脸色发红,躺在雪地里也被汗水浸湿了衣裳,伸手去推顾锦瑟,顾锦瑟却扣住她的手腕,道:“你的力气大又如何。”

明祎惯来矜持,唯有在她面前露出些平常人的情绪,以至于顾锦瑟压根不相信外间的传言,无欲无求、清心寡欲,都是假的。

饶是如此,明祎也不如顾锦瑟口舌厉害,被说得眼睛湿润,呼吸沉重,盯着她说道:“确实,比不上你的嘴巴厉害。”

“那是。”顾锦瑟自豪,眸子一亮,俗语说满嘴炮火车,说的就是她这样厉害的。

明祎被她压得浑身发软,血液沸腾,只觉得热意袭人,恨不得脱了袄子吹一阵风。好在她知晓不能脱衣裳,索性站起身拉着顾锦瑟回去沐浴,脱了湿漉漉的衣裳钻入水中。

一入水下,明祎捉住顾锦瑟的脚踝拉着她一道沉入水里。

报复来得太快,快到顾锦瑟还没反应过来就喝了一口水,水下睁不开眼睛,又无法挣脱,只能让明祎肆意欺负。

水下翻腾,骤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热水朦胧,顾锦瑟终于被放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累得小脸通红,再看明祎,气定神闲,她又想骂人了,明祎好像就没有不会的。

她刚瞪了两眼,明祎再度拉着她共沉沦,一瞬间,她想骂人、咬人、哭喊,再将明祎骂一顿。

顾锦瑟的想法很伟大,奈何技不如人,最后怎么出水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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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了两日,出太阳的时候,名单递了上来,皆是素有名声的男孩子,最大的不过八九岁,最小的不过三岁,听闻三岁就能背诗了,才学厉害极了。

明祎收到名单后简单看了一眼,直接恩准,但没有写上玉碟,光有一个皇帝养子的名声,一时间,朝堂内外不知陛下摆的什么阵法。

这么一来,顾锦瑟的日子愈发快活了,年底的时候给亲戚们送去年礼,又给女学的困难学生们送去过年的衣物,吃饱穿暖才是最重要的。

但她不敢去人前蹦跶,毕竟自己身子太好了,会给人把柄。

过了年便是明光六年,朝堂加了一场恩考,注入新鲜的血液,明祎挑了几人慢慢培养,而之前的周棠却入了吏部,做了春休的下属。

春休先生每日休沐都会去顾府,往往都会坐上几个时辰的冷板凳,做了近乎半年,虞氏才会偶尔出来见一面,以至于尚书府的管事见到虞氏都会害怕,能压得住自己尚书大人的主子不是寻常人啊。

一物降一物。

到了上巳这日,宫里办了流水曲觞的宴席,虞氏与春休都在宴席之内,且两人的位置就是隔壁座。

曲水流觞是一种意境,令人胃口大开,虞氏不大理会身边人的殷勤,自顾自吃自己的,帝后不在,在场的命妇就很自在,说说笑笑,子规南风也在,因是休沐日,来了好些个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