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2慈善厨房(第3/5页)

情况一点儿也没有好转。无赖们甚至越来越不“习惯”,尽管阿喀琉斯一再断言最终他们会习以为常。因此豆子虽然下决心不再多嘴,但他知道必须做点什么事,转移一下无赖们对他们这伙人的仇恨。阿喀琉斯倒是认为战争早已胜利结束,接下来没什么好做的了。

这天早晨排队的时候,豆子换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平时都是波可殿后——这是她的一种方式,假装带他们进来的还是她。但这回豆子故意排在她后面,站到原来排第一的无赖前头。那个无赖的眼里,都快要喷出火来了。

豆子走到门口时,阿喀琉斯和那个女人站在那里,看上去两人正为阿喀琉斯的孩子们能吃到东西而高兴。豆子突然转过脸去对着后面的无赖,用他能发出的最大声音问道:“你的孩子们哪儿去啦?你怎么不把你的孩子们也带到厨房来呢?”

那个无赖气得差点破口大骂起来,但门口的女人扬扬眉毛,眼光集中在他身上了。“你也在照顾小孩子吗?”她问。显而易见,她对这事感到欣喜,想得到一个“是的”或“当然”之类的回答。再白痴的无赖也明白应该让施舍食物的人感到满足。所以他说:“当然,我也在照顾小孩子。”

“好啊,你应该把他们带来。你都看见了,就像这个阿喀琉斯爸爸一样。我们总是很高兴能见到这些小不点儿。”

豆子再次大声说:“他们让照顾小孩子的人先进去呢!”

“你听听,多好的主意呀。”女人说,“我想这可以成为我们的一项规则。现在,都向前走,我们别挡在门口,后面的孩子们还饿着肚子呢。”

豆子进门时,没有去看阿喀琉斯的脸色。

早餐后不久,向阿喀琉斯进贡面包的仪式开始了。豆子把自己的面包也献了上去,虽说这样做有一定的风险,可能使每个人都注意到阿喀琉斯从不分享他的面包。但是,今天,他想知道阿喀琉斯会怎样看待他进厨房门时做出的那种冒昧大胆的举动。

“如果他们都带小孩子来,汤很快就被分光了。”阿喀琉斯冷冷地说。他的眼光里什么含义都没有——但这,毕竟,也是一个信息。

“如果他们都当上爸爸,”豆子说,“他们就不会老想着要杀我们了。”

这时,阿喀琉斯的眼睛里有了点情绪。他从豆子手里接过面包,咬住面包皮,狠狠撕下一大块,足足有一大半。他把面包塞进嘴里,慢慢咀嚼,再把剩下的面包还给豆子。

这使得豆子一整天都处于饥饿状态,但是值得。倒不是说阿喀琉斯以后就不会再想法除掉他,不过至少他不再是被排除在这个团伙之外的人了。何况就是剩下的这点儿面包,也比他原来一天——或是一个星期——能得到的食物多得多。

他的身体在逐渐恢复,胳膊和腿上在生出肌肉,横穿街道时不再觉得疲惫了。现在走路时很他容易就能跟上同伴的步伐。他们都更有精神,与街头那些没有爸爸的小孩子相比,他们要健康得多。这一点有目共睹。当然,街上还有那么多找不到爸爸的小孩子,其他无赖要想招募家人,组建自己的家庭,其实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

卡萝塔修女是国际联合舰队儿童训练项目下的一名招募人员。所属教会对她参与这种工作一度颇为不满。于是她扬言要依据《地球防卫条约》的条文上诉,这才赢得胜利,得以继续坚持自己的工作。

她坚信,她的天职就是照顾儿童,而且她认为,如果虫族赢得下一轮战争,那地球上所有的小孩子都将死亡。上帝当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这是她的信念。至少,上帝不会希望他的仆人们坐着不动,一味消极地等待让上帝出手,展示神迹拯救他们。他要他的仆人们为了正义而尽最大努力把自己的工作做好。这正是她的事业,作为一个圣尼古拉斯修女,她有责任为战争的需要和孩子们的未来做出自己的贡献。只要IF认为有必要把具有非凡天分的孩子训练成为指挥官,以应对未来的战争,她就会帮助他们去寻找那些与众不同的孩子。

这些年来,她一直保持着这种狂热的激情,可始终没能找到一个能通过测试的孩子。她找到的那些孩子最后虽然告别了马路生活,接受各种培训,但却没有一个能进入战斗学校。他们没有机会学习那些引导他们去拯救世界的课程。因此她开始认为,自己真正的任务是去完成另一种神迹——给孩子们希望,帮助孩子们摆脱困境,让地方当局关注他们。她筛选出最有潜力的孩子,用电子邮件和地方当局联络,跟踪调查这些孩子的情况。她最初找到的孩子当中,有一部分已经大学毕业了。他们说自己的一切都是卡萝塔修女所赐,但卡萝塔确信,他们的得救归功于上帝。

鹿特丹的海尔格·布劳恩打来电话,告诉她说,慈善厨房照顾下的孩子们突然发生了令人吃惊的变化。她在电话里用了“文明”这个词。她说,孩子们依靠自己的力量,正在变得文明起来。

卡萝塔修女立即赶到海尔格那里,去了解那听起来像奇迹一样的事情。事实上,当她亲眼看到那种场面时,她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领早餐的队列里,排满了年龄很小的孩子。大一点儿的孩子不仅没有推挤和威吓他们,反而在带领和保护着他们,直到每个小孩子都得到一份食物。起先海尔格有点担心,害怕食物会很快耗尽。但她随后发现,捐助的人得知孩子们现在的这种表现后,大大增加了捐助的份额。现在她这里有充足的食物——另外,来帮忙的志愿者也增加了好几个。

“那天我简直都有点绝望了。”她告诉卡萝塔修女,“有些孩子对我说,一辆卡车把一个排队的男孩的肋骨撞断了。当然那是谎话,但是他就躺在那里,躺在队伍里。我开门时,打他的那些孩子甚至还没来得及把他藏起来。我差点儿想放弃了。让上帝保佑这些孩子吧,我打算搬到法兰克福我的大儿子那里去了。那里的政府不接纳地球上的任何难民,不像鹿特丹,满大街都是可怜的孩子。”

“很高兴你能留下来。”卡萝塔修女说,“上帝把这些孩子托付给我们,你不能把他们再交还给上帝。”

“嗯,真是件怪事。也许排队时发生的斗殴把孩子们从恐怖的生活中唤醒了吧,就是那天,大男孩中有一个——是大孩子中间最弱小的一个,瘸了一条腿,他们叫他阿喀琉斯——呃,我想去年我曾向你提到过他的名字,因为阿喀琉斯的脚踝残废了,你知道这个孩子——不管怎么说吧,这个阿喀琉斯——他带着一帮小孩子出现在队列中,他差不多是在恳请我提供保护,提醒我注意那个断了骨头的可怜的男孩——就是被我叫做尤利西斯[1]的那一个,因为他总是不断地从一个厨房串到另一个厨房——他到现在还在医院里养伤,肋骨全被打折了,你能想象如此残忍的事,会发生在孩子们身上吗?——总之,是阿喀琉斯,是他提醒我同样的事可能会发生在他带着的那帮小不点儿身上,这引起了我的特别关注。我尽可能早些出门来照看队列,最后还请求警察局派了个人来,起先带点儿志愿性质,现在已经很正规了——你或许了解,我自始至终都是让孩子们排队的,但你注意到了吗?这根本不管用,因为排队时他们很安分,他们不会在我眼皮子底下威吓弱小的孩子,他们总是在我看不到他们时才使坏。不管我怎么做,到厨房前来排队的全都是大孩子,队列中越靠后的越弱小。是的,我知道他们都是上帝的孩子,我给他们食物,在他们用餐时向他们传播福音,但我越来越心灰意冷,他们全是些铁石心肠,没有丝毫同情心。但阿喀琉斯,哦,他带来了一大帮小孩子,包括我所见到的街头最小的那个孩子,看到他可真让人心酸,他们叫他豆子,那么一丁点儿大,也就两岁大吧。我后来了解到,他自己认为自己满四岁了,说起话来倒是显得比十岁的孩子还老成,非常早熟,我估计这正是他能在街头活下来并且被阿喀琉斯收留的原因。他身上只有皮肤和骨头,活脱脱就像人们说的那种‘皮包骨’,这种说法用在小豆子身上,真是再恰当不过了。我简直不敢想他身上那点儿肉怎么能支撑他行走,他怎么可能站得起来,他的胳膊和腿瘦得就像虫族[2]——噢,这样说是不是有点不妥?把他和虫族放一块儿比较?我可能该说‘蚂蚁的’,因为他们说在英语里虫族这个字眼有点猥亵的意思,即使在IF通用语而不是英语里,也是不好的,你不这样认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