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慢慢嫁

祝余舅妈吓坏了,惶惶看向林爱贞,“这,什么人啊这是,什么人?大姐!他叫了什么社会打手来,他要弄死我们吗?满满这交的什么朋友?”

祝余谨慎地检查了一下相机,确认没什么大事,才懊丧地闭了闭眼睛,压着冰冷的心火出去。

林爱贞都不知如何是好了,一见祝余出来,立刻问,“这怎么回事啊?满满?”

祝余不想让梁阁看见这些一地鸡毛的糟心事,更不想把他牵扯进来,他郁恨又难堪,“他要抢梁阁送我的生日礼物。”

他舅妈立刻说,“梵梵只是玩一下,小孩子好奇,他又不会拿走你的。”

表弟的名字是祝成礼取的,叫林朝梵,是个寓意极好的名字,结果被教成了这么一个惹嫌跋扈的熊孩子。

祝余想起被撞到地上的哈苏,“玩一下?他把相机撞到地上,几十万的东西,玩坏了他赔吗?”

他舅妈又惊骇又不信,支吾起来,“什、什么就几十万了?”

祝余冷漠地看她,“舅妈,孩子这么大了就教教吧,见着什么就抢,抢不过就打,非要以后去劳改吗?”

祝余从没说这种出格的话,还把讥诮和不耐摆在脸上,但他现在很生气,家里这样不堪被梁阁看到让他觉得羞耻。

他舅妈气得眼珠都往外突,“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咒你弟弟什么?”

祝余特别看不起他舅舅,一辈子懦弱无能,娶了个泼辣强势的老婆,在家里任打任骂,一遇事就找林爱贞来哭。

他一直在想如果没有他舅妈介绍的江湖郎中,他爸会不会活得更久一些,他很难不去恶意地揣测和怨恨他舅舅一家。

林爱贞当然也这么想过,她不可能不想,而且在怨恨的基础上还要再加上一些足以将她凌迟的懊悔,在最茫然无助的时候她听信了那些天花乱坠的骗子空谈,花了好几万,还让祝成礼快速地耗竭了生命。当时祝成礼丧宴,他们不怎么帮忙就算了,还一直嫌运回祝成礼老家办白事麻烦,真的很难不寒心,她对弟弟一家都冷落许多。

但这种局面她只能训斥儿子,“满满怎么说话呢?!”

祝余无波无澜地站在那里,侧过脸去,他鼻梁挺得正正好,端秀直挺侧面有痣,天生是副清高的模样,显得又拧又倔。

林朝梵还在撒泼打滚地嚎,门突然被敲响了,极有规律的——咚,咚咚,咚咚咚……

祝余舅妈登时慌得六神无主,以为梁阁叫的打手到了,正不知该往哪藏,梁阁就径自去开门了,“这么快?”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去,没看见门外有人,直到眼神顺着梁阁的视线往下落。

是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小孩子,穿得厚鼓鼓的,小女孩似的留着长发,却贵气又漂亮,粉雕玉琢,一张小脸蛋红彤彤的,像还在散着热气,他亲热地一把搂住梁阁的腿,“哥哥!”

屋里两个大人瞠目结舌,怎么也没想到来了这么个小娃娃。

梁榭走进来,他也不怕生,把手背到身后像个傲慢的小国王,有种稚声稚气的凶恶,“谁欺负我哥哥?”

他环视一圈,最终停在哭脸的林朝梵身上。

林朝梵被他这么一瞅,不知是同龄人的尴尬还是梁榭生得太好看,忽然就不哭了,没干的眼泪还在黑黑的胖脸蛋上滚,却仿佛羞怯似的低下了头。

祝余舅妈眼见着这么一小孩横行霸道地进来,“干什么这是?哪来的小孩儿?”

梁阁觑着她,“你说小孩可以还手。”

梁阁托起祝余的左手,把他衣袖往上一捋,原本是想让她看看祝余手背和腕子上被抠出血的指甲印,但袖子捋高了,小臂上青色的掐痕跟着一并暴露,触目惊心。

祝余都睁圆了眼,后悔没穿他妈用紧毛线给他打的毛衣——这是他自己掐的。

一个六岁的小孩子掐出这种印子来不太可能,但林朝梵太胖也太壮了,又横冲直撞,蛮牛一样有劲儿,也没人会想到是祝余自己掐的。

林爱贞的脸登时就下来了,就算她再疼爱弟弟的孩子,也不可能让儿子受这么大的委屈,“梵梵,你怎么能这么掐哥哥?!”

林朝梵刚要哭着否认,梁阁就阴着脸说,“给我照这个打回去。”

梁榭乌圆的黑眼珠倨傲地睇着林朝梵,“你这种欺负人还爱哭的小胖子,我在幼儿园见一个打一个!”

林朝梵不太敢看他,却又忍不住小声辩驳,“你怎么可能打得过我?”

这样白白嫩嫩的。

“我很爱运动的!”他大声表示,继而看着他,粉森森的小脸盘扬起来,“你敢跟我打吗?不准躲在这个胖阿姨背后!快出来!”

一群大人都没反应过来,他冲过去抓住林朝梵的肩膀,腿往他下盘一扫,小胖子墩墩倒地。

祝余舅妈急得要去阻止,被梁阁一挡。

梁榭顺势坐上小胖子胸口,使劲去扯他的脸盘,扯得林朝梵泪汪汪还抗拒不得,才揪着他两只耳朵,头重重往下一磕,撞得他脑门砰地一响。

他骄傲地举起两只手,自己喜滋滋地宣布,“梁榭!胜利!”

林朝梵从没受过这种委屈,又疼又晕,一张脸都被扯成了两个大,哇哇就倒在地上哭。他妈心疼得呜呼哀哉去扶他,他被硬拽着拖起来,看见梁榭像被他的囧相取悦了似的,咯咯笑起来,任性又狡黠,“爱哭鬼。”

顿时哭得更厉害了。

祝余舅妈气得不干不净地大骂起来,祝余立刻捂住了梁榭的耳朵,梁榭后仰起头来看他,眼睫弯翘,“小哥哥。”

闹得不可开交,林爱贞压下心火,和祝余说,“满满,家里太乱了,你和梁阁出去玩吧。”

出门时梁阁低下头和她道歉,“对不起阿姨。”

愁容满面的林爱贞先是看着他,又看着梁榭,忽然笑起来,笑得很开怀,小姑娘一样。自从祝成礼死后,祝余再没见她这样笑过,一时间都有些失神。

林爱贞说,“有什么对不起的,阿姨才是让你看笑话了,满满是受委屈了。”她神色低落下去,又笑起来,“阿姨都没想到,你怎么会把弟弟叫过来?”

“哎呀对了,你看大过年的来一趟都没给你们拿点东西吃。”她匆匆进去抓了一把过年时称的散装奶糖,蹲在地上,把奶糖装进梁榭衣前的两个小兜兜里,温柔含笑地注视他,“以后再来玩好吗?小宝贝。”

梁榭捂着两个胀鼓鼓的小兜兜,乖乖点了头。

出了楼,凛冽的寒气迎过来,绿化带上结着一层薄霜,他们往小区外走,祝余问梁榭是怎么来的,

“爸爸在家,我让司机伯伯送过来的。”他又抬起头看梁阁,“哥哥,你一打电话,我就过来了,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