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第2/2页)

我乱试什么啊我!怎么那么蠢直接用眼睛试浓度啊!还不如往胳膊上豁个口呢!

不知道是慌的吓的,气血上涌还是怎么,她甚至感觉到左边眼球随着心脏泵血的频率跳动,再肿肿就要裂开了,周围细小的动脉静脉也扑簌簌跟着跳。

“姑娘!我把小杜大夫找来了!”

芙兰抓着杜仲前襟急急忙忙冲进屋,后边缀了一大群医士,这丫头边跑边飙泪,真怕慢一步姑娘就瞎了。

杜仲:“放开我。”

芙兰连忙撒手,抽了张椅子摁姑娘坐下。

给王孙贵族看病都不多眨一下眼的小神医这会儿手有点抖,攥了攥手指止住这抖,微凉的指尖摸上了唐荼荼的眼皮。

不等他开口,唐荼荼立马报症状:“左眼又涩又疼,没下午那么疼了,但是看东西有重影。”

杜仲一言不发,挑了她几个眼周穴,以几根牛毛针缓慢直刺。眼穴太浅,周围又全是经络眼膜,容不得捻转行针。

每一针下去,他都要擦擦手心汗,只觉得自己从没下过这么小心的针。

医士们连声问:“如何如何?”

这么白白胖胖一大姑娘,就要被他们一群庸医给治瞎了!廖海急得直锤掌:“早知道还不如拿我试药!不就是赤眼病嘛,拿病人眼泪往眼里抹两下就能染上,还不如我染个病试药!”

“姑娘本来就病得重,这病上加病……”

“我也能!我也愿意试药!”

杜仲气得喝了声:“都说什么浑话!滚出去。”

短短一下午他发两回火了,医士们倒吸口气,都闭紧嘴往后缩了缩,谁也没走。

唐荼荼不敢出声,她在“我不会瞎了吧”的恐慌里,愣生生给自己续出个恐怖故事。

半晌,杜仲取了针,总算把她的恐怖故事扔开了。

“无大碍,歇一天再看罢,这几日先停了药,药汁敷眼也停了。”又怕她不当回事,杜仲疾声厉色斥了句:“姑娘要是再胡来,就别想要这双眼了!”

一群白大褂呼啦啦来,又呼啦啦离开了。

唐荼荼抖着手指头摸摸眼皮,一时间悲从中来。她可太难过了,想做个生理盐水差点把自己弄瞎。

食盒的饭菜早凉了,芙兰忙说:“我再去厨房打一份。”

“您还拿筷子,拿什么筷子哟?我喂姑娘吃!”

唐荼荼不敢再逞强,闭着眼,张着嘴等芙兰喂饭。吃一口,眼里的热泪涌一簇,又怕眼泪流多了落后遗症,连忙憋回去。

芙兰喂一勺,训一句,车轱辘话反复讲:“姑娘再胡闹,我就写信给殿下,谁也管不住您呗,就殿下有招儿。”

唐荼荼口中认着错:“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胡乱尝试了。”

可心里慢慢转过了这个弯,她理智回来了,一点点把原因琢磨透:眼睛红,因为毛细血管内膜破了,眼底出血了,会慢慢吸收的;眼球肿,因为受伤了眼压高。

盐水而已,浓度都未必有海水高,住海边的人还不洗脸啦。怎么会瞎呢,莫怕莫怕,顶多因为她这红眼病恢复得慢些。

唐荼荼把自己安慰好了。听着芙兰一句一个“殿下”“殿下”,食欲渐渐起来了,吃了两碗粥,慢腾腾地想。

得亏二哥不在这儿,他要是在,怕是骂她骂得更狠。

夜里睡得不安稳,芙兰睡在外屋,每隔半个时辰蹑手蹑脚进来,扒开她眼皮看看。

唐荼荼梦一程,醒一程,那股犟劲儿犯了,连梦里也在想:先人前辈不知做过多少实验,自制了多少仪器,走过千万里路,试遍天下矿石,才把粗盐提纯的方法整理出来,一笔一笔写进书里。

医学的进步史都是一步一步趟着河过来的,化学仪器是人造出来的,显微镜也是人造出来的,可在那更早以前,华夏上溯几千年,古医尝百草的每一次都是拿命在试错的。

她只试错一次就怂了,都对不起自己的来处。

不就是粗盐提纯嘛,干他丫的!

“芙兰!”

天刚亮,唐荼荼一声中气十足的传唤:“麻烦你把我家先生找来,就那位叶先生和九两先生。”

叶先生没能找来,他跟唐老爷连着几天吃住都在县衙,忙着调度人手,巡查集市、菜市场、书院等人口聚集地,给周边各县挨个通知赤眼病疫情的事。

傅九两坐上小马车,提着一溜红绳穿的吉葫芦优哉游哉过来了,进门把红绳拴门后,葫芦放桌上,全了探病礼。

唐荼荼哭笑不得,知道他是真穷了,不然怎么不得给自己带块玉。

“别整这些迷信,九两哥你快戴个帽子。”

他大摇大摆地进了疫病所,连个帷帽也不戴,唐荼荼只好自己戴上,摊开书,把粗盐提纯方法给他看。

“这什么?”

傅九两坐下扫了两眼,脸色没变,弹舌啧了声:“好嘛,全是稀罕东西——姑娘找我是找对人了,我明白跟你说,这么大个县里头,除了我,你再找不着能认得这几样的高人了。”

唐荼荼顺势夸他:“知道九两哥见多识广,这不特地把您给请来了嘛。”

傅九两得意一笑。

看纸上字迹端正,正经一本手抄书。他也不问姑娘要这些东西做什么,盘着那串葫芦,右手随手一勾去了石灰。

“石灰我不晓得,剩下这毒重石、碱石、绿矾,都能做染料。”

唐荼荼:“什么染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