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第2/3页)

她一反手,抽出了二殿下腰间挂着的短刀,双手死死握住刀柄,直起身便刺。

她握刀的姿势不对,下刀的位置更是差到了极点,感受到了虎头坚硬头骨的阻挡——可硬是凭着蛮力,又借着马前半身跃起后又下坠的力道,一尺半长的刀身一贯而入,深深贯透了虎头!

老虎于空中一阵抽搐,叫也没叫一声,重重地摔落在地。

刃锋刺入虎头的一瞬间,唐荼荼愣愣地想:前天她还遗憾自己空有打虎的力气,这回出来,真是兔子鸡狼虎什么都猎着了。

头顶二殿下的声音也不稳了,似乎也在哆嗦:“你真是……”

直到血液喷溅出来,唐荼荼终于眨了眨眼,一醒神,她全身都软了,力竭似的软在二殿下身上,胸口大起大伏地喘起来。

“殿下……”狄叡身上挂了彩,好歹还是站着的。

将门出身到底不同,他和家中那些堪用的家丁都举着剑,护着里边几个缩头抱在一块的公子哥。

晏少昰冷冷一眼掠过他们,看见表弟靠坐在一棵树上,唇边染血。

“泰安!”晏少昰跳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地过去了。

唐荼荼没了这个靠山,山风扑着后背凉飕飕的,她怕这马又发狂乱跑,不敢单独跟它呆,抱着马脖从马背上出溜下来,也软着腿跑过去了。

小公爷面如金纸,外头瞧不见什么伤,他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气,像条离了水的鱼,下一秒就要断气似的,眼泪淌了一脸。

“二哥……”

“哪儿疼?”

“胸、胸口疼。”

他手捂的是左胸上方,唐荼荼蹲下掀开他衣裳,轻轻按了一遍,摸到一个明显的骨凸起,“应该是肋骨骨折,不确定有没有内伤。”

“带他回去找太医!”

眼看他们要把褚泰安背起来,唐荼荼立马喝止:“不能背!旁边就是肺叶,要是刺穿肺叶就麻烦了。”

她稳住声音:“找个人跟他一块上马,固定住肩膀和腰,路上别贪快,不能颠簸,到了哨所换辆推车,拉他回围场去找王常山王太医!”

褚泰安睁开一双糊满眼泪的眼睛看她,透过水雾,看人也像照哈哈镜般奇形怪状,他呜咽着道了声谢,知道自己脱了险,眼睛渐渐合上了。

“撑着。”

晏少昰用力掐了掐他人中,褚泰安被他掐出了几分清明来,迷蒙地睁开眼,哀哀叫了一声:“二哥,疼……”

“睁着眼!”晏少昰低声快速道:“你要是有事,你的爵位就落在你家三房头上了,你甘心?!”

褚泰安眼睛圆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居然真的咬牙提起了几分清明。

等几人扶着他上了马,一名影卫紧紧抱住他,缓缓驱着马走了。

在场的少爷们各个哭爹喊娘,都是些废物点心,晏少昰挑了唯一一个神志清醒的:“你们做了什么,怎么引来这么多畜牲?”

狄叡嘴唇抖得话都说不圆乎,定了定神:“我不知道……我们上山的时候碰上了祥楹侯府一行人,侯爷叫我们上山提防些……今年不知怎么的,林中野兽躁得很,饿得饥肠辘辘,见人就扑。”

晏少昰脸色变了变。

去年秋狩,父皇和几位王叔都亲自进林了,南苑几个将官谨慎得过了头,林子里头压根没瞧见什么野物。

从各营精射手到王侯武将们全都获猎不丰,最后分猎和行赏都扫兴得很,小兵中还闹出了跟别人买猎物以论功贪赏的丑事,一群人败兴而归。

今年父皇特意吩咐要多些像样的野兽,京郊和河南、陕西、辽东几省,进献了几十头虎豹黑熊来,放入外林充实猎场。

可南苑几百年了,从没出现过群兽狂暴的事儿。照常理来说,这么多猎手进山,野兽一定会避着人走。

这几座山头一直绵延至临省,地界太大,进山两天工夫够干什么,能碰着落单的孤狼都算运气。

晏少昰阴沉着脸,刀似的目光戳向张校尉:“这些天没有投食?”

张校尉恨不得呕血以证清白:“绝不可能!卑职天天盯着手下往河边投食,扔进来的兔子山鸡有上千只!宁撑死这群狼虎豹,也不敢饿着一个,就怕大兽饿坏了会野性大发。”

野兽吃饱了躲着不出来,王侯们猎不着还只是扫兴,张校尉挨两句挂落的事儿;要是野兽饿得乱跑,伤了这群贵人,他的官帽一定保不住——这道理他算得清楚。

可他陈情间,廿一已经剖了老虎的腹,这么壮实的万兽之王,腹中除了肚肠和一滩血,里头竟真的没什么积食。

“这、这怎么可能!”张校尉一时间百口莫辩起来,被两个影卫狠狠一踢膝窝摁着跪下了。

野兽多,饿得饥肠辘辘,两桩凑一块,成就了这场惨剧么……

唐荼荼盯着满地被咬得缺头断腿的死鹿,总觉得林中不该有这么多的鹿,若说狼群和老虎是饿的,追鹿而来——可鹿群呢?不应该全往山上走。

山脚下水丰草茂,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占地面积不小,往年一向是围猎最好的地方,牧草质量比山上好得多。

“不止是饿的。”唐荼荼喃喃道,她猜到一直萦绕在鼻间的那股子膻腥味儿是什么了:“应该是雄兽鞭。”

廿一:“……什么!”

所有影卫和校场骑奴全呆滞地看向她,唐荼荼以为古今词汇异义,他们没听明白,一时间羞涩也顾不得了:“就是睾子、阳器、你们睡姑娘的那条东西!”

一时间全场死寂,只有马蹄声不安地动了动。

一群人目光诡异,叁鹰结结巴巴:“姑、姑、姑娘,我们知道。”

身后那道气息也沉默了。

唐荼荼:“……知道都不吭声!”

她拉平了一张脸。

“八|九月是动物繁殖季,你们秋狩选在这时候,也是因为动物发情,鹿群和羊群的规模会很庞大。有人取发情的公鹿公羊鞭沿途扔下,专门用这味道引来了鹿群羊群,就能把饿坏的野兽招来了。”

山上更高处的哨声依旧响彻密林,众人却顾不上去救了,跟随她的视线往山下望。

“最大的鹿群还在内林。”就是他们今天围猎的那一波。

唐荼荼侧头,两条弯弯的柳叶眉皱不出深锁的弧度,“可别让兽群闯进去。”

仿佛在应证她说的话,山坡上、矮林间,处处草丛间轻轻抖动,缝隙中露出野兽精光逼人的眼睛,贪婪地吞咽着口水,注视着平原上的鹿群羊群。

再往山下那片原野望去,遍地兽蹄声如雷,多是牛、野马、鹿和羊群,可里头追猎的虎豹豺狼也不少,像唐荼荼曾看过的荒野纪录片,直叫一群人头皮发麻。

鹿呦、羊咩、虎啸、狼嚎声,还有豺狗和山猪,浑似四座山的野兽全聚到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