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2/4页)

之前那样,自然是指的「好好先生」那一套。

而季凛刚刚又忽然一改那副「好好先生」的态度,像是重新回归了原本的疯态,连亲吻也重新变成了闻冬喜欢的那样。

季凛一句话,再次将闻冬堵了回去。

闻冬眉心蹙了起来,他想说他确实不喜欢「好好先生」那一套,确实更喜欢这样粗暴狠厉的方式,因为这样的吻,这样的情感,更能激荡起闻冬灵魂深处隐秘的兴奋点。

但根本上,却又并不是这样的。

根本上,他不喜欢的是季凛的不真实感。

有心解释,可最后闻冬讲出口的,却又是带刺的一句:“季凛,你真的不觉得自己太善变了吗?”

好像季凛所给出的每一分情感,每一个恋爱中的反应,都像是通过一台精密仪器分析出来的一样。

随时都可以做出调整。

可自己的情感,却早已不受控制了。

闻冬极其厌烦这种毫不对等,且完全失控的感觉。

听到闻冬的问话,这一次,季凛没有立刻给出回答。

半晌,在闻冬等得不耐想要跳过话题的时候,却听季凛忽然开了口,听他低喃出一句闻冬原先完全没想过的话,他一字一顿缓声道:“或许只是因为,我太爱你了,我的小玫瑰。”

季凛这句话完完全全出乎了闻冬的意料。

以至于他话音落下的刹那,闻冬心尖倏然一跳,他本能抬手揉了揉耳朵,又下意识问出一句:“你说什么?”

季凛侧眸看了过来。

在那一瞬间,他向来难以辨明情绪的浅淡眼眸中,竟隐约泛起些微热烈而又温柔的光。

他就以这样的眼神注视着闻冬,随后沉声道:“我说,大概只是因为我太爱你了,也太怕失去你,从而变得无所适从,生怕一步踏错,就会不再成为你的不二选择。”

这是闻冬在此之前,完全没有想过的答案。

他下意识想要反驳,想要告诉季凛,这种担忧完全没有必要。

因为于闻冬而言,季凛早已是无人能够替代的不二选择了。

但是...

长久以来的自保机制在这一刻却依然替他死守防线——好像只要将自己的真实心意向对方剖白,就会立刻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一样。

毕竟爱这个字眼,对闻冬而言其实太过陌生了。

先前的那场噩梦在这个瞬间再次翻腾入脑海,耳边又第无数次回荡起了如同恶魔低语般的话语——

“你是个怪物。”

“没有人能够接受你,连你的亲生父母都不能,又遑论别人?”

闻冬想,他连亲生父母的爱都不曾拥有过,又遑论别人的?

何况,何况虽然季凛此刻说着这样深情,又这样令人无比心动的话语,可毫不意外的,从他身上散发而出的,依然只是那亘古不变的草木气息。

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一刻一样,让闻冬迫切渴望能够闻到季凛的味道。

也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一刻一样,让闻冬无比希望,自己根本就没有这所谓的特殊能力。

闻冬想,如果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那么现在听到恋人这样直白的示爱,他一定会非常愉快而感动的。

真是可惜。

噩梦中季凛说的那句话再次回荡在耳边,闻冬轻叹一声,最终还是将那一瞬大开的心门再次原封不动上了锁,他近乎是恶劣一般,忽然极其想要同季凛坦白一切——

与他爱意无关的一切。

横亘在他们之间,如同鸿沟般难以逾越的一切。

闻冬抬眸看向季凛,唇角缓缓挑了起来,朝季凛绽放出一个近乎昳丽的笑容,可他说出口的话又分明像是淬了毒汁,他说:“季凛,其实或许,你是该恨我的。”

季凛眉梢微挑,像是不明白闻冬为什么会忽然说这样一句话。

不过不需要他问,闻冬已经一句句讲了下去——

“你见过盛夏,可盛夏却说对你的脸毫无印象,却隐约觉得你的身形轮廓和气质熟悉,又是在很多年前,这种情况大概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你的脸被遮住了,但一般来说自然不会有这样的机会,我思来想去,只能想到十三年前的某场「化妆舞会」,在圣心孤儿院,季凛,我猜得对吗?”

闻冬讲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季凛的眼睛。

终于,在听到「化妆舞会」,还有「圣心孤儿院」这两个词眼的时候,闻冬终于看到了季凛骤然紧缩的瞳孔。

闻冬已经不会用言语去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了,就像用最尖锐的牙齿故意去咬最破烂的溃疡,无比疼痛,却又隐隐快意。

他没有给季凛任何发问的机会,便又带着这样的情绪,继续讲了下去——

“你是当时面具中的一员,你也曾亲口说过,面具现在的头目,应当是认得你的,但我并不认为你的立场有什么问题,或者说,我没资格这样认为,因为按照你的年龄推算,十三年前你也还未成年,那时候面具中的未成年成员,基本都是人体实验的受害者。”

闻冬清晰看到,在听到「人体实验」四个字的时候,季凛蓦然攥紧了拳。

竭力压下心脏仿若被重锤击打的钝痛,闻冬舌尖抵上后槽牙,狠狠咬了一下,随后,含着满嘴的血腥味道,闻冬终于抛出最后一记终极炸-弹,他说——

“我不是闻家亲生的,我也曾是圣心孤儿院中的一员,只是与那里的绝大多数小孩不同,我的父母,正是当年人体实验的核心人员。”

“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完全猜到当年的人体实验,给你留下了什么能力亦或者说后遗症,但你是受害者,而我的父母是施害者,这层关系应当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了。”

将最最不堪的过往与事实真相赤-裸摊开在季凛面前,闻冬抬起手,指尖轻掠过锁骨处的圆钉。

他忍着想要弯腰按住忽然绞痛起的胃部的冲动,好似撑着最后一口气般,又朝季凛笑了笑,问出最后一句话:“季凛,你现在,还爱我吗?”

一个显而易见否定的答案。

闻冬自嘲笑了一下,他收回目光,还是没能忍住探手抵住了莫名其妙造反的胃。

然而,下一秒,季凛温沉依旧,坚定不移般的嗓音,就流淌入了闻冬的耳朵。

只有一个字——“爱。”

闻冬蓦然偏过头去看他。

在这一刻,早已刻入本能里的表情管理能力彻底沦陷,闻冬上挑的眼眸瞪大,眼底写满了不可置信与茫然。

季凛又阖眸重复了一遍:“我爱你。”

闻冬整个人如同过了电般,倏然一颤。

不过下一刻,他就又冷静下来了。

因为,很悲哀的,在这个足矣载入闻冬灵魂史册的时刻,他依然只能闻到独属于季凛的,草木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