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我想和他有一个家”(第2/3页)

“我知道我不应该再出现在您面前,但我……我没别的地方可去了……我找不到我爸爸的墓了……”

傅歌的亲生父亲死后给他留了除了日常生活花销外的一大笔遗产,等到他成年才可以继承。

养父傅镇英为了骗取那笔遗产一直隐瞒他父亲的埋骨地,傅歌当年宁可答应戚寒去陪酒也要见傅镇英就是为了问出父亲的墓地在哪儿。

但戚寒骗了他。

直到傅镇英被处决,他都没让傅歌见一面,小beta失去了最后一次找到父亲的机会。

“我们已经十六年没见了,我不知道他葬在哪儿,怎么都找不到,清明寒食,有人去看望他吗?下雪天,有人帮他擦墓碑上的雪吗?我结了两次婚,两次都不知道该把请柬送到哪儿,这么多年,他有想过我吗……”

傅歌把脸埋进膝盖里,手里紧紧抓着一张没送出手的请柬,“戚叔叔,我好想好想爸爸,但我连一张他的照片都没有了……”

傅歌的父亲在他七岁那年意外离世,家里就被傅镇英全权接管,留给傅歌的回忆就只剩了一些旧玩具和为数不多的相册。

可后来傅镇英罪行败露,傅家被抄,法院只留了一天给他拿回不值钱的家当,但傅歌没能回去,他被戚寒关进了小楼里。

出来时相册没了,玩具没了,家没了,他人也疯了。

想为父亲画张像,可他怎么都拿不起笔,等再能拿起笔时,记忆中的脸早已模糊了。

“以前听人说,小孩子要做什么大事了,要提前和父母长辈报备,就像许愿一样,后续做成与否都要来还愿,阿寒来不了了,我来替他。”

他直到这一刻才敢转过头,把喜饼和喜酒往前推了一些,“喜饼是我做的,喜酒是他挑的,有些受潮了,您别嫌弃,吃一点。”

旁边一大捧湿漉漉的玫瑰花快要结冰茬儿了,傅歌用手心的温度把花瓣搓开,摆弄好了给戚迹看。

“您知道这是什么玫瑰吗?”

傅歌自问自答:“朱丽叶塔,他自己种的。”

从理塘回来就开始种,戚寒为此还专门找人搭建了专业的花棚,每天浇水施肥,不分昼夜的养护,种坏了两期才养好这几百株颜色最漂亮的。

内橘外粉,花瓣聚拢,和傅歌的唇珠一样,像饱满的水蜜桃果肉。

“成功那天他把花拿给我看。”傅歌回忆着那天的场景,手臂打开比划了一下,“捧这么大一捧,裤腿上还沾着泥,但却高兴得傻子一样,兴奋得一整晚都没睡好,做梦都在说那几朵花。”

傅歌突然笑了,“他好高兴啊,真的好高兴,我已经很久很久没看他笑的那样开心过了,就像当年的我一样,拿命在期待这场婚礼。”

“那我当然不会让他失望……”

小beta闭了闭眼,声音嘶哑:“您放心,他不会有多少痛苦的,我都设计好了。”

警察赶到的时间,进来的路线,宾客的座次,还有特意用鼓风机吹到空中的花瓣,傅歌带人演练了很多很多遍,确保从事发到结束最长不会超过十分钟。

“就像一场浑浑噩噩的梦、一串临死前的走马灯,就像……我当年经历的一样,很快就结束了,他不会疼的,不会很疼的……”

说着说着突然顿住,小beta喉头猛地哽了一声,茫然的眼底被水雾泅湿,像是怎么都想不明白:“我都设计好了,他不该……那么疼的……”

模糊的记忆就像锋利的钢丝线,把他的脑海分割成无数碎片,昨天的场景像梦境重现般浮现在每块碎片上,傅歌如同被罩在一口巨大的钟里,任由那些碎片蜂拥而至,捅穿他的心脏和眼。

戚寒被警棍砸破头,被人踹断腿,被人骑着按在地上打,他拖着身体奄奄一息地往自己的方向爬,求自己戴上戒指,又被重新抓回去按跪在地上,问自己是不是从始至终都在骗他……

后来钟被打碎,鲜血染红了那些碎片。

傅歌哽咽道:“他吐了好多血,特别特别多,就吐在拱门上,昨晚那么大的雨都没把他的血冲刷干净,或许是因为我和他说,我烧了他攒的东西。”

“可是我毁掉过他很多东西,烧过、砸过,为什么只有这次……他看起来,那么绝望……”

那一双被血糊住的眼睛彻底黯淡了下去,好像再也不会被激起任何波澜,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眼睛了,就像两只用来存放瞳仁的血洞。

“我不知道那间房里装的都是什么,我偷了他的钥匙悄悄看过一眼,时间太短了,只看到了门牌。”

傅歌不知道戚寒已经对他的计划了如指掌,更不知道圣德医院404放的是戚寒攒给自己的遗物。

他只看到了门牌上面那句“我短暂贫瘠的一生中,全部的快乐”,就打定主意要把这间房里的东西毁掉。

“我已经变成这幅模样了,他凭什么还能快乐呢……”

两人前脚刚出医院赶往婚礼现场,他后脚就叫人砸开房门,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拿出来烧光了。

“就剩了这一个。”傅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掌大的、四四方方的牛皮纸包,递到墓前,“我没看,也没烧,给您留个念想吧。”

他站起来,最后鞠了一躬,转身要走。

牛皮纸包突然被风吹进了有积水的雪坑里,傅歌赶紧去捡,但掉到水里的那一面还是被浸透了。

怕里面的东西也被弄湿,他打开纸包把东西倒在手上,一条坠着转经筒的绸带滚了出来,正是戚寒做给他的白色哈达手链。

“怎么在这……我不是扔了吗……”

心头一颤,傅歌立刻把手伸进纸包里,从手链下面抽出了一张老旧的娟纸。

他当年做的,夹在画册里、用来搪塞傅镇英的那张娟纸。

正面是他画的戚寒,背面,是alpha新写不久的字迹,被折叠的前半段写道——

【其实我也给自己做了一条手链,但我没敢戴。

因为小歌说手链可以保佑人长命百岁,可我不行,我就要死了,婚礼是他留给我最后的期限。

我的小歌恨我入骨,筹谋多年,就差最后这一步了,我要帮帮他,不能让他走得太辛苦。】

指尖一僵,傅歌的呼吸和心跳骤然停止。

被羽绒服包裹的身体如坠冰窟,沸腾的血液从脚底倒流回头顶,几乎把那双不敢置信的眼睛撑爆。

“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他…他都知道……”

“他为什么会知道……”

他知道我恨他,知道我的计划……知道我要害他……知道我从始至终都一心想要他死?

那为什么,还要往我的陷阱里跳呢……

山顶忽然刮起一阵狂风,卷着积雪砸到墓碑上。

傅歌脱力一般跌倒在地,像一株被冰雪冻住的朱丽叶塔迎风折断,花瓣掉落,蕊心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