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山之战十年后 20(第2/3页)

他们三个也许不是囚徒,但他们都是这个绑匪团伙的底层成员。在思考能力恢复以后,拉芙娜能想到一百万种解释。过去,杰弗里曾经背叛过她……但这次肯定不一样。加侬呢?他是另一个暗中帮助她的伙伴吗?这就更难以置信了。

谷物甜浆并没有让她想呕吐,但……拉芙娜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要吐了。”她对螺旋牙线说。那个共生体犹豫了片刻,但这次的犹豫非常短暂。他随即拿来了约翰娜的旧靴子,帮助她穿上。等她站起来以后,他便催促她走进灌木丛,这时,她听到了加侬的大笑声。

扮演大脑受损的单体并不难。等他们最终停下脚步,她便瘫坐在地上。螺旋牙线搀扶了她一会儿,然后每一个组件都退开几步。也许天色已经昏暗到爪族看不清的地步,但拉芙娜却注意到螺旋牙线显而易见的喜悦。他不再是给囚徒擦屁股的了。也许他的喜悦并不只是因为这个。

“你的脑子终于恢复了,对吗?”螺旋牙线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低得仿佛来自她耳中。这是协调一致的组合才能做到的定向发声。拉芙娜回以平淡而坚决的肯定。“很好。”螺旋牙线继续低语道,“你还是越少说话越好……我有很多事要告诉你。”但他接下来就一句话也不说了。

在蹒跚返回营地的途中,拉芙娜注意到螺旋牙线自己也有点一瘸一拐的。他就是那个将她赶出自己住处的组合,也是被她挤断了爪子的那个。

螺旋牙线把她放在货车旁时,她感到好些颗脑袋注视着整个过程。过了一会儿,第二吓人的绑匪走过来,挥手示意螺旋牙线走开。那是个瘦削的白眼组合。他对着她戳戳碰碰,嘴里说的似乎是萨姆诺什克语,但其实他根本不懂人类语言。拉芙娜呻吟扭动着,努力装出缺乏思考能力的样子。几分钟后,那个五体退开了。他似乎跟切提拉蒂弗尔一样,为她出现好转的迹象而恼火。他转过身,用命令的语气和螺旋牙线说了句什么,然后走开。这么说,拉芙娜心想,他不打算手下留情?

营地里的多数人都安顿下来,准备过夜。昏暗的篝火余烬对爪族的视力而言不够明亮,但这并不能阻止那两个绑匪头子。有一道绿光出现在为首的货车顶端。噢,他们从“纵横二号”上带来了几盏可调节式提灯。切提拉蒂弗尔在货车顶上铺开了什么东西。是地图吗?他似乎在请教那个身材瘦削的五体。

过了一会儿,他们关上灯,但还有至少一个组合在四处巡逻。她看到有几道影子钻进了矮树丛。那是他们布置的哨兵吗?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只有动物发出的零星响声,随后连那些声音也消失了。毫无疑问,那些睡下的组合有一部分还醒着,但它们没有发出人类可以听见的声音。在远处,她听到了下午看到的那条河流的声音。她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极目望去,看到有一点绿光闪过,只是太过微弱,营地这边的爪族肯定发现不了。这么说,有些爪族正在河边忙活,而且那是不想让其他同伙看到的技术工作。

拉芙娜又看到了那光芒好几次,都从同样的方向传来,微弱而毫无规律地从矮树丛中透出。终于,螺旋牙线的组件之一在睡梦中翻了个身,遮住了她的视线。那个共生体也没再跟她说什么悄悄话。

保持清醒变得困难起来。她徒劳地抗拒了一会儿睡意。清醒的头脑令人愉快,但如果她醒来时又失去了思考能力,那该怎么办?在意识尚未逐渐远去的这段时间里,她揣摩着种种可能性。她本以为螺旋牙线要谋害她,但自从她被绑架以来,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保护她。杰弗里、阿姆迪,还有螺旋牙线。如果他们真的打算救她呢?他们没有做出解释,首先是因为她不够清醒,因为他们身处敌人之中,而这些敌人还拥有拉芙娜所知的全部物种中最敏锐的天生听力。至于他们三个为什么要把她驱赶出自己的住处,又把她带到这儿,这其实不重要。噢,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还真像剜刀!但如果她非得把性命交托给她所认为的盟友的话,她知道自己会托付给谁。

第二天,拉芙娜坐在中间那辆货车的顶上,而螺旋牙线围坐在她身边。他花了很大力气用货物和束带固定住她,不过事实上,她只有时不时有点头晕而已。她尽可能放松身子,一动不动——但她的脸可不能碰!她的鼻子和脸颊也很痛,如果碰触到折断的骨头和软骨,她会痛得叫出声来。

很明显,他们正在冰牙山脉南方,沿着大陆边缘那几条狭长的裂谷之一前行。人类在旧地球(也就是尼乔拉星)生活的时代,这类裂谷的地质活动都处于停止状态。但在过去的许多个世纪里,这些山谷曾经发生过巨大的地壳变动,涌出大量的致命熔岩。更常见的情况是二氧化碳或者甲烷涌出裂谷边缘,杀死所有需要氧气的生物,或者引发火焰飓风。由此带来的结果是生态系统以充满悖论且异常激烈的方式进行自我修复——至少“纵横二号”愚蠢的分析系统是这么认为的。

绑架她的这些家伙要么是疯了,要么拥有一名内行的向导:那个组合通晓所有转瞬即逝的逃生路线,也明白幸存下来的所有生物的危险特质。

货车在晌午时分纷纷停下。共生体们分散开来,去狩猎他们的午餐。有一些猎物是人类也可以食用的。拉芙娜的位置离其他人类和阿姆迪都很远。螺旋牙线又冒险对她定向发声说:“我想,切提拉蒂弗尔已经决定了你的命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下午时分,他们踏入某个刚刚经历过剧变的地区。在两百米范围内,葱郁生长的灌木被由又细又高的林木组成的稀疏森林所取代。直射的阳光融化了积雪,只留下小块浮冰。这是一个别样的世界,除了那条同样在他们路旁几米远的下坡处奔流不息的河。两个车夫紧张地四下张望,切提拉蒂弗尔走近货车,高声鼓励他们,但即使在拉芙娜听来,他的语气也缺乏自信。另一方面,这些变化却令她感到高兴。如果“俯视之眼二号”今天从头顶飞过,这些家伙就很难找到藏身之地了。如果是行脚的反重力飞行器就更好了:切提拉蒂弗尔连可疑的声音都听不到。

这是下午时分最让她兴奋的念头。

暮色渐沉,切提拉蒂弗尔走到了前方,拉芙娜看到他在跟那个瘦削的五体请教着什么。等切提拉蒂弗尔回来时,他向车夫挥手示意再向前进几百米,然后离开路面,去往相对密集的一片树木之中——那儿就是今晚的宿营地。

晚餐和前一晚没有太大差别,不过这次他们给了她一点儿肉——她确实饥肠辘辘了。她尽量掩饰住自己的食欲。螺旋牙线配合着她的表演,只不过是用一种极度恼人的方式:帮她把肉切成小片,然后一片一片地喂给她。他发出命令般的咯咯声,像是在鼓励一头牲畜进食。好吧。拉芙娜继续扮演着傻瓜,而且尽量不去打量远处坐在一起的杰弗里、阿姆迪和加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