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山之战十年后 11(第2/4页)

拉芙娜向木女王致以迟来的鞠躬。与此同时,她好像看到一个巨大的影子在讲台后面的墙上移动。那是……她自己……她自己的影像,高耸在那十米宽的墙壁上。光是抬头看它,拉芙娜就感到头晕。不管从这座大厅的哪个角落看过去,她的影像都很吓人。摄像机的拍摄角度肯定也是固定的。甚至当她回望木女王时,她也能确定那个巨大的影子确实是她自己,而非另一位联合女王。

这时本该由内维尔走上舞台,向众人介绍两位女王以及拉芙娜这场十分特别的演说。但她看不见内维尔。是木女王让他不要出面的吗?

她又向木女王鞠了一躬,同时开始搜寻她自己的音频信道。

木女王展现了她的宽宏大量。她笨拙地在人类风格的王座上转动身子,让她的头部彼此靠近。当她开口说话时,声音听起来像是来自四面八方,和蔼的语气又让她仿佛离听众只有一两米远。但愿她真是说给在座的每个人听,“欢迎来到新集会所的各位。希望这里能让大家拥有直言不讳的动力。”

拉芙娜的脸仍然在大屏幕上显示着,但木女王就坐在几米远处。拉芙娜可以看到她穿着爪族女王的礼服,但与她平时的皮毛斗篷和短夹克并无太大分别。至于她的表情——通常是以其组件的姿势表现的——似乎一脸讽刺,“所以今天,我的联合女王拉芙娜希望告诉你们大家,她的领导将会带来什么,而你们又将有怎样的明天。”木女王用一只鼻子指了指拉芙娜的方向,优雅地挥手示意她走向讲台。

在那一瞬间,拉芙娜呆立在原地,心慌意乱。有太多事情——小事和也许不那么小的事——都已经出了差错。和预计的完全不同!但她仍旧有演讲要做,还有她费尽心血整理出的那些想法。而且,现在的她真是万众瞩目。她转过身,爬上讲坛前的台阶。一扇视窗打开,闪光的字句显示出她的演讲内容。有那么一会儿,她没去理会那些字句,只是看向她的观众们:足足有一百五十个人类,也许还有五十个共生体。从讲台这边看去,第一层的观众席大约位于下方三米的位置。这是人工模拟出来的距离。座位比舞台上的这些东西要简朴得多,几乎都是木制长椅和爪族栖息用的高台。每个人都仰起脸来,每一张脸——甚至包括绝大部分组件——都是她所熟悉的。

还有内维尔,就在第一排右侧!他和孩子们一样穿着本地织物,此刻看起来很冷,全身湿淋淋的——像其他人一样,他也是淋着早上那场雨过来的。

但他还是来到了这里,只是被她的讲台遮住了。坐在他右边的是提莫·瑞斯特林,这次他那位占有欲很强的爪族好友不在他身边。男孩脸上带着大大的微笑,看起来完全被拉芙娜在墙上的影像吸引住了。他发现她在看自己,便挥了挥手。终于有些事情和计划的一样了。拉芙娜迅速朝他们挥了挥手,而内维尔也咧嘴笑了笑,挥手回应。

现在她该开始演说了。她调整了显示讲稿的窗口,让每个字都会随着她的视线放大且调整成半透明。如果她是内维尔、木女王或约翰娜,就可以即兴来一段开场白以弥补所有失误,比如赞美木女王,或者让每个人哈哈大笑。但她是拉芙娜·伯格森多,她知道如果她不按照自己写好的讲稿演说,那她就会不知所措。讲稿是她的救命稻草。

之前那些排演没有白费。她透过那些半透明的文字,目光从一张脸转向另一张脸,同时进行演说。

“谢谢您,呃,木女王。”嘿,这不就是即兴演说吗!

她努力露出体谅的微笑,“感谢你们在如此糟糕的天气还能来到这里。”这不算是即兴演说,因为“纵横二号”早就确信今早会有暴雨。

“我们人类来到这个爪族世界已有十年多了。是爪族拯救了我们,还成了我们的挚友。但无论人类还是爪族都必须铭记,我们的到来是一场悲剧性大灾难的一部分。”她做出恰当的动作,戏剧性地指出水晶圆顶之上的苍穹,“而那个追逐人类来到爪族世界的魔头,仍然等待在——尽管规模有所减小——附近的太空。”随后,拉芙娜继续描述“纵横二号”对三十光年以外的瘟疫舰队的合理评估。她没有提起界区分野再次变动的可能性:这样的变动或许意味着他们的失败,而她除了“纵横二号”多年前的那次诡异故障之外没有任何证据。不,她说的和孩子们离开冬眠箱之后就一直听到的说法相差无几。内维尔告诉过她,很多孩子失去了大局观。只要在这样震撼的环境下再向他们讲述一次,就能让他们明白,为什么当下的牺牲如此重要。

“也就是说,二十年之内,从瘟疫舰队发出的第一道光束就会到达爪族世界。它会带来危险吗?也许吧,虽然我自己不太相信。不过在那之后的几十年里,或许就会有很小的一部分,非常微小的一部分舰队抵达——到了那时,瘟疫舰队就能接近光速。依靠他们的高科技水平,就算很小一部分舰队也会给爪族世界带来非常大的破坏。”这是“纵横二号”根据武器资料库得出的笼统评估,它尽可能地依照瘟疫舰队的最新情报和爬行界曾出现过的最奇特的武器系统进行了推测。

“可以确定的是,假如瘟疫仍然不放弃迫害我们,那么到了下个世纪,或者说将来的一千年之内,他们能杀死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除非——”在这里,她就像每次排演时那样夸张地停顿下来,用坚定的目光扫视她的听众们,“——除非我们,无论人类或爪族,尽快去提高这个世界的科技,直到掌握爬行界所能维持的最高技术水平。这是我们最大的希望,也许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值得我们为之做出巨大牺牲。”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仍旧不时扫过她的听众们,也偶尔向她那位联合女王的方向微微颔首。拉芙娜没有使用任何分析工具,但她排演过许多次,所以可以有闲暇去留意听众的反应。她的目光定格在她最看重的那些人身上。内维尔会在恰当的时机微微颔首,即使前几天这些东西他听了一遍又一遍。欧文·维林和爱斯芭·拉特比,他们也很认真地听着,但有时会面面相觑,摇摇头。那些裁缝——本和温达·拉森多——带着孩子们坐在靠后的座位上。他们早就放弃了聆听演讲的内容,而是花时间来让他们的孩子保持安静。他们表现得好像早就听过了这些似的。的确如此,这些年我跟他们谈话时已经说过几百次了。而有些人,比如加侬·乔肯路德,则认真听着她的每一句话。

我必须继续讲下去。如果她和内维尔在为演讲作准备时预想到了听众们的反应——或是她的反应快到能够随机应变——她就会跳到比较有趣的段落,维持所有人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