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990之前(第3/4页)

他说:“虎子的也变了啊。”这该明白了吧。

青豆想了想,摇摇头:“没啊。”虎子嗓子一直哑哑的。

“洋洋哥哥也变了。”

“没啊。”青豆还是摇头。

顾弈笑了一下:“只有我变了是吧?”

青豆点头:“嗯。”

“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青豆支起耳朵,让他再说句话,她听听看。

青豆做什么都很认真,就像此刻,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顾弈,微微涣散的眼神有点算命瞎子的感觉。

顾弈不知道说什么。他舔了舔嘴唇,喉头紧巴巴地局促道:“程青豆。”

青豆噗嗤一笑。她没想到顾弈会叫她名字。

见那酒窝一陷,顾弈也笑了:“行了吗?”

青豆坏兮兮地牵起唇,朝他一觑:“嗯。”

“嗯?”顾弈头稍稍一偏,以动作询问变好听了还是难听了。

“有点难听。”她讲话一直比较委婉。

顾弈对这个判定并不意外:“哦。”

“难怪你不爱说话了。”

“哼哼。”

七点半左右,天黑了,电影开始。

《庐山恋》这部电影,讲的是男女主在庐山相遇,一路好山好水好风光,青豆看了少说有10遍,除了数出女主角全片换了三四十套衣服之外,还把报纸上写的“中国荧幕第一吻”偷偷摸摸仔仔细细看了至少十遍。

开场没多久,青栀就陷进去了。

初夏的风又凉又舒服,他们选坐在公园的树荫下,头顶叶片沙响像是一种场外的伴奏。

青豆去上了趟厕所,出来时碰上顾弈在草坪边上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老练地自烟盒敲出支烟,支起肩深吸了口。

估计抽舒服了,抬眼见到青豆也不意外,还笑了。

青豆斜眼瞪他,正要去看电影,手被他拉住了。

顾弈从裤袋里掏出一朵蔫巴巴的栀子花。

这朵比青栀那朵更大。他摘的时候就想一朵姐姐一朵妹妹,只是这朵在口袋里捂久了,花瓣褶上不少锈色。

青豆没接花也没走开。她叹了口气:“你抽烟你妈知道吗?”

“知道啊。”他说。

“啊?”青豆气到失语。

顾弈笑了,“所以学校家里都不让抽,只能出来抽两根。”

“为什么啊?”跟那帮台球室的混混学坏了是不是!

“男的都得学会抽烟。”

青豆翻了个白眼,开始给他背中学生守则,“我们作为学生,‘一,酷爱祖国,酷爱人民,拥戴......二,按时到校,不迟到,不早退,不旷课......六,不吸烟,不饮酒,不随地吐痰!”背到这里,她煞有介事地看了他一眼,虽然顾弈已经笑得五官都扭曲了,但她仍是坚持背,“九,酷爱集体,爱惜公物......”

顾弈憋得肚子都疼了,问她:“班长,背完了吗?”

“没有!还有十,诚实谦虚,有错就改!”青豆不知道要怎么劝少年回头是岸,只能依靠教育守则的力量感化他了。

顾弈俯身贴耳:“程青豆,你就是个‘孔夫子’。”《庐山恋》里,活泼俏皮的女主角戏称一板一眼的男主角为孔夫子。

青豆正要反驳,虎子从另一侧的男厕所出来了。

他顺手在厕所白墙上熄了烟头,大喇喇地冲顾弈等他的方向喊道,“老顾,再给我来根烟,拉死我了,止止泻。”

青豆看看咿呀叫唤的虎子,又看看朝她无可奈何摊手的顾弈,明白自己就是那不识好歹,多管闲事的人。

青豆回位的时候,电影停顿,正在换片。风吹着幕布,掀起白色的波涛。

底下观众不停发出嘘声,急切地催促工作人员快点换,都急着看下面剧情发展呢。

青栀也急了,问青豆:“他们在一起了吗?”

青豆笑:“当然啊。”

青栀这才放心,又嗅起了栀子花。她见青豆手上也有了一朵,“这是你刚采的吗?公园里有吗?”

“没,人家给的。”

“是不是顾弈哥哥!”

青豆闻了闻,“嗯”了一声。

青栀眼睛亮了:“那虎子哥是姐夫,还是顾弈哥哥是姐夫?”

青豆:“......”村里人这么开放吗?在他们小南城一中,男女之事是绝对禁忌,课桌之上,一点风吹草动的苗头都不能有,课桌之下,偷摸的纸条都是摩斯密码,除了当事人谁都破解不了。这丫头才小学二年级,居然就能问出这种问题......“程青栀!”

“那你想要顾弈哥哥还是虎子哥哥做姐夫啊?”虎子携着烟味从后面突袭。他往青栀边上一坐,笑得像花柳之地刚偷完腥。

青栀纯真的乌瞳一眨一眨,对虎子一字一顿:“顾弈哥哥。”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当人面还不会说假话。

顾弈矮身其后,坐在马扎上笑得不能自已。他摸摸青栀的头,“花儿没白给。”

虎子问:“为什么是顾弈不是我?”

青栀说:“顾弈哥哥长得好。”

虎子不乐意了,对青栀摆出较真的表情,实际就是在逗她:“那你知道,你哥、你妈都同意你姐嫁给我了吗?”

“啊?”青栀不知道。

听虎子这么一说,青栀心里一凉:完了。她喜欢干干净净的姐夫,比如顾弈,这个虎子大眼大鼻子大脑门,看起来就像只丑老虎。

青豆半支起身,伸手敲了虎子一个毛栗子:“闭嘴!看电影不要说话。”

坐回马扎时,她手腕蹭到了顾弈,此人仿佛受到惊扰,还清清嗓坐直了身体。

半晌,电影继续下半段儿,青栀还在伤心中,她拉拉顾弈:“顾弈哥哥,你能不能做我的姐夫?”

青豆没听顾弈在说什么。她注意力在荧幕上的剧情里,想到后面的剧情,青豆心里忽然“哎呀”了一声。

她眼睛咕噜一转,拉拉青栀,从兜里掏出两分钱:“你去门口买半斤盐水毛豆,对,就是刚刚卖票的那个瘦子。”

青栀不情不愿,捏着花儿,赶紧去买毛豆了。

顾弈问她:“想吃毛豆?”

青豆摇摇头。

青栀跑得飞快,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她气喘吁吁空手回来,像是大功告成一样地说:“没了,卖完了。”

青豆看了眼电影,“那就去买花生。”

青栀不说话,眼睛意犹未尽地盯着电影。

“去呀。”青豆推她。

此刻,男女主角正唯美地躺在小瀑布下的青石上,画面颇为暧昧。

顾弈抿嘴憋笑,见青栀不肯,拉拉她:“你去买,买完我就是你姐夫了。”

青栀一听,撒腿就跑,跑得比刚刚还带劲。

青栀刚一走,荧幕上,女主角闭上眼睛求吻,男主角害羞地不肯,画面一度非常催人生津。

在场所有观众屏息,广场上静得可怕,树叶响动声突然显得“惊天动地”,相邻的两人也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