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990之前(第2/4页)

青豆一锤定音,至于为什么这么分,没有任何人发出异议,大家心里只有看电影的事儿,赶紧爬上自行车。

虎子扶上车龙头,一股淡淡的花香蹿入鼻尖。

他心猿意马:“青豆,你身上怎么也有股橡皮的味道。”

青豆用的橡皮是香的,虎子第一次闻见很羡慕,还嚷嚷这要买,只是奇怪的是,在同一家小店买的同样的橡皮,他只享用几天就不香了,青豆的则能香好几年。莫不是橡皮香和老人盘核桃是一个道理,要越盘越香?这一直是虎子心头的未解之谜。

青豆抓起耳侧的兔尾巴闻了闻,“是吗?我哥给了我一瓶上海新货,叫什么蜂花,确实很香。”

青栀一听,从顾弈手臂间冒出头:“姐姐,我也要用!”她进了城,对一切都极其好奇。

青豆迎上妹子的眼睛,“好。”

移开目光时,恰对上顾弈睇来的怪里怪气的眼锋。

顾弈薄唇朝下撇,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流动着倨傲。原本彬彬有礼的头发在寄宿学校一通糟蹋,仅一周就不可一世,额角几缕有脾气的头发刺儿刀似的往眉心飞去,挡住霸道的浓眉。

青豆对顾弈说:“看我干吗!”

顾弈别开目光,目视前方,看上去像是懒得理她,实际只是敛住眉眼里的笑意。

青豆没等到回复,望着他棱角逐渐分明的侧脸,嘴唇气成兔子瓣,心中恨恨:顾弈就是这种人!

到街心公园门口,已经有不少人进场了。青豆怕位置不好,火急火燎跳车跑去买票。

露天电影没有票据,给钱放人,先到先占位,前排后排靠自己积极性。

青豆付了她和青栀的钱,素素给了自己的,虎子给了自己的,轮到最后一个顾弈,很自然地抄着兜,径直往里。

卖票的语气很差地拦住他:“哎哎!小伙子!怎么回事!”完全把他当不自觉的逃票对待。

顾弈疑惑地看向虎子:“没给吗?不是说你请看电影吗?”

付完自己的票钱,虎子兜里半分钱没有。他白日嘚瑟的是电影院的电影票,不是露天电影票,于是支支吾吾:“你付一下......”

顾弈啧了下嘴,还没说话呢,青豆比那卖票的还不耐烦。她怕好位置没了。于是手一伸,一毛钱递过去、两分钱接过来,利索地帮顾弈付了。

她拉着青栀想抢大树底下的空地。

兜里的铜板儿清零哐啷响了两声又停了,她立定回头,没好气地对顾弈说:“记得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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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时分,夕阳正好,少男少女犯黄昏,怎么都不舒服,左右调整位置。

他们除了一个搪瓷杯外,还带了三张军用马扎凳,一张小方凳。这意味着有两个人要挤一下。

青豆颇有自我牺牲的精神,准备自己和青栀挤一下。自从做了干部,青豆这方面觉悟就蹭蹭往上飞,满脑子就想为人民服务。

素素见状:“让青栀坐舒服点,我和青豆挤吧。”

虎子说:“要么我坐地上吧,你们三个女的坐舒服点。”

顾弈没说话,偏头跟旁边人要了张报纸,直接坐在了地上。街心公园的电影是仰头看的,坐凳子还是坐地上,视野受限不大。

青豆见顾弈又像舌头被剪掉似的不讲话,以为他不高兴了,踢他屁股,非要把凳子塞给他。

顾弈皱眉:“干吗?”

青豆也气,又不知道为什么气:“你坐,我不要坐。”

顾弈疑惑:“你这么矮,不坐看得到吗?”

青豆愣了一下,突然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了。

她咬住下唇,扭脸就要回自己那,刚走出两步,顾弈拽住她胳膊,“我坐地上,没事的。”

青豆怒火中烧,听不进人话了。

身高是她的软肋。顾弈个头高,上公共汽车会碰到门楣,遇见长辈会习惯性躬身,看她一贯用的是俯视。确实,他营养好得过分,青豆羡慕他从小有牛奶的灌溉。而她比同龄人要娇小一点。

她有时候会想,班里那些男生老是喜欢欺负她闹腾她,是不是就是因为她矮?于是乎,更气了。

顾弈朝青豆方向张望,只看见了她生气的后脑勺。他越过虎子、青栀,对青豆说:“豆儿,坐过来,我有东西给你。”

素素听见,推推青豆:“他叫你。”

青豆无视,继续跟素素说上次看《庐山恋》遇见的男女。

顾弈又叫了一声,“喂。”

青豆依旧是后脑勺。

他转换方式,把青栀叫到了身边。

来时,青栀坐顾弈前杠上,显然有亲近之意,一叫就屁颠屁颠的坐到“顾弈哥哥”旁边去了。

青豆本来没在意,直到一声惊呼飘到耳边:“谢谢顾弈哥哥!我的名字里也有个栀字,我特别喜欢栀子花!”

青豆鼻尖一动,隔着约一米的距离也闻见了淡淡的栀子花香。

她回头,青栀一张小脸已经埋进了那朵稍显瘦弱的栀子花里:“妈妈说,她生我的时候,闻见了栀子花的味道,所以给我取名青栀。‘青’是红橙黄绿青蓝紫的‘青’,‘栀’是栀子花的‘栀’。”

青栀比青豆机灵。来小南城的当晚就学着她改口叫吴会萍为“妈妈”,同时,很有觉悟地用普通话交流。

尽管此刻,青栀一字一顿、声情并茂念课文一样的讲话方式听来很可笑,但其适应能力在青豆看来非常惊人。

顾弈说了句什么,惹得这个小傻瓜咯咯笑。

青豆错觉顾弈是有点幽默细胞的,不然虎子也不会笑抽过去,连凳子都没坐住。但她没听见。

素素是个明白人,戳戳青豆的酒窝,“我跟玉皇大帝的儿子换个位置?”

青豆:“啊?”等反应过来,玉皇大帝的儿子已经坐在了身边。

顾弈目视前方,嘴角拽过一丝笑:“叫我过来干吗?”

青豆不解:“啊?谁叫你过来了?”

往那边看去,素素正在朝他们眨眼。

青豆翻了个白眼,乱点鸳鸯谱。她和顾弈根本不是那回事儿。

六点的档口,工作人员开始架机器,挂幕布。六点半左右,街心公园的广场坐满了人。

青栀看人挂幕布看了会,觉得没意思,又扭头看其他新鲜。

她看看顾弈又看看青豆,问顾弈:“顾弈哥哥,你们经常看电影吗?”

顾弈说:“不经常,我们要上学。”

青栀又问:“那你们上学学什么?”

青豆翻白眼,这丫头自己学什么都没学明白,还关心高中学什么。

顾弈倒是有问有答。

青豆听他说话,忽然觉得怪怪的,她推推顾弈:“你怎么嗓音变了。”以前有些细嫩可亲的“雌婆雄”怎么忽而低沉浑厚了。

“哪儿变了?”顾弈看了她一眼。

“声音变了。”青豆的惊讶非常露骨,把顾弈盯得颇为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