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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nbala ap monte I,”杰姬说,刺耳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嘴里尝到了鲜血的味道,“丹巴拉在骑她。”他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声音在脑袋里仿佛烙铁。浑浊的空间逐渐分化,像是开始冒泡,变成两团不停变幻形状的灰色。

“雷格巴,”她说,“雷格巴和奥古费雷,战神。奥古老爹!圣小雅各!Viv la Vyèj!”

烙铁般的笑声充满数据网,锯着波比的脑袋。

“Map kite tout mizé ak tout giyon,”另一个声音说,流畅冰冷如水银,“你看,老爹,她来这儿是为了抛弃她的坏运气!”那个笑声再次响起,波比克制住一阵歇斯底里,因为银铃般的笑声像气泡似的穿透了他。

“她碰到了坏运气,丹巴拉的骏马?”奥古费雷的声音犹如烙铁,波比有一瞬间觉得他看见灰雾中闪过一个人影。那个声音发出可怕的呼啸笑声。“对!对!但她知道并不是这样!她不是我的骏马,不是,否则我会治好她的运气!”波比想叫,想死,只要能逃离这些声音,逃离从灰色裂隙中吹出的难解狂风,炽热而潮湿的风吹来了他无法辨识的气味。“而且她赞美圣母!听啊,小妹妹!La Vyèj接近了,没错!”

“对,”另一个声音说,“她正在穿过我的领地,我掌管的是大道小径。”

“但是,奥古费雷,我必须告诉你,我们的敌人也在接近!快去门口,妹子,要当心!”

这时,灰色区域开始褪色、减弱、缩小……

“快退出。”她说,声音微弱而遥远。她又说,“卢卡斯死了。”

贾默从抽屉里取出一瓶苏格兰威士忌,拿过一个塑料高球杯,小心翼翼地倒了六厘米高度的烈酒。“你看着像要死了。”他对杰姬说,声音温柔得吓了波比一跳。他们退出了已经至少十分钟,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杰姬像是被打垮了,一直在咬下嘴唇。贾默的样子要么是不高兴要么是愤怒,波比看不出究竟是哪个。

“你为什么会说卢卡斯死了?”波比壮着胆子问,寂静在贾默逼仄的办公室里淤积,他像是就快窒息。

杰姬看着他,但眼睛似乎无法聚焦。“要是卢卡斯还活着,他们不会这么接近我,”她说,“我们有契约和协定。首先被招来的永远是雷格巴,但他应该和丹巴拉一起出现。他的人格取决于和他一同显现的洛阿。卢卡斯肯定死了。”

贾默把威士忌从桌上推给杰姬,但杰姬摇摇头,铬合金和黑色尼龙的电极还贴在额头上。贾默做了个厌恶的鬼脸,收回酒杯,自己一饮而尽。“真是一坨狗屎。你们开始和他们瞎搞之前,事情要有意义得多。”

“他们又不是我们弄出来的,贾默,”她说,“他们本来就存在,找到我们是因为我们理解他们!”

“还是一坨狗屎,”贾默疲惫地说,“不管他们是什么和从哪儿来,他们只是把自己变成了一群疯黑鬼想看见的样子而已。明白我的意思吗?赛博空间里不可能存在你们必须用他妈的丛林海地语和他们交谈的东西!他们只是看见你们和你们的巫毒异教,觉得是个不错的组织,而波伏瓦、卢卡斯和其他那些人,他们首先是商人来着。那些该死的东西知道怎么做交易!这是他们的天性!”他拧紧瓶盖,把酒瓶放回抽屉里,“说起来,亲爱的,他们搞不好只是网络里某个特别巨大的势力,拥有无数打手,只是顺便捎带上了你们而已。投射出那些东西,那些狗屁……你知道有这个可能性,对不对?杰姬,对不对!”

“不可能,”杰姬说,声音冰冷而平淡,“但我怎么知道那不是我能解释的任何东西……”

贾默从口袋里掏出一方黑色的塑料东西,开始刮胡子。“当然。”他说。自动剃须刀嗡嗡震动,他顺着下颚轮廓推动剃须刀。“我在赛博空间住了八年,明白吗?告诉你,我知道那里头没什么妖魔鬼怪,连……总而言之,要我打电话给卢卡斯吗?帮你宽宽心什么的。你有他那辆劳斯莱斯的号码吗?”

“没有,”杰姬说,“算了。咱们最好保持低调,等波伏瓦出现再说。”她站起身,扯掉电极,拿起帽子,“我去躺会儿,看能不能睡着。你盯着点波比。”她转身走向办公室的大门,样子像是在梦游,失去了身上所有的精神。

“好极了,”贾默顺着上嘴唇推动剃须刀,“喝一杯?”他问波比。

“呃,”波比说,“好像有点早……”

“对你也许是的。”贾默把剃须刀塞回口袋里。杰姬出去关上门,贾默微微欠起身。

“小子,他们是什么样子?你看清了吗?”

“只是灰色的影子。很模糊……”

贾默像是大失所望。他重新躺进椅子。“我不认为你有可能看清楚他们,除非你也是他们的一部分,”他用手指敲着椅子扶手,“你认为他们有可能真的存在吗?”

“呃,我可不想去跟他们瞎搞……”

贾默看着他,“是吗?哈,说明你也许比你看上去要聪明。我也绝对不会去和他们瞎搞。我在他们开始出现前就不玩了……”

“你认为他们是什么?”

“啊哈,越来越聪明了……好吧,我不知道。就像我说的,我不认为我能买账,承认他们是一帮海地巫毒神灵,但话也说回来,谁知道呢?”他眯起眼睛,“也许是病毒程度,在数据网里失控增殖,变得非常聪明。这就够吓人了;也许图灵帮不想声张。也许人工智能找到办法,分裂出自我的一部分进入数据网,这会逼疯图灵帮的。我知道有个为骑师定制硬件模组的西藏哥们,他说他们是念相。”

波比只能眨眨眼。

“念相就是有形态的念头。民间迷信。非常强大的人能分裂出某种由负能量构成的鬼魂,”他耸耸肩,“还是狗屁。和杰姬那帮信巫毒的没啥区别。”

“好吧,但要我说,卢卡斯、波伏瓦和其他人,他们显然认为那些完全是真实的,根本不认为自己是在演戏。”

贾默点点头,“你说得对。再说他们靠这个让自己活得相当不错,所以那里确实有什么东西。”他耸耸肩,打个哈欠,“我也得睡了。你爱干啥就干啥,只要别碰我的操控台就行。还有,别企图溜出去,否则会有十几种警报同时拉响。吧台后面的冰箱里有果汁有奶酪有大麻……”

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波比认定这地方还是很吓人,但有趣得足以抵消这份惊吓。他在吧台后走来走去,摸着啤酒桶的龙头把手和镀铬的龙头嘴。有一台制冰机,还有一台机器能出滚水。他给自己泡了一杯日本速溶咖啡,开始翻检贾默的录音磁带。这些乐队和歌手没一个是他听过的。不知道这一点是说明贾默年纪大了,喜欢旧东西,或是这些音乐实在太新,还没有经过层层过滤流传到巴瑞城,说不定再过两周就会出现在利昂那儿……吧台尽头有一台黑色和银色的通用信用收款机,他在收款机下发现了一把微型冲锋枪,弹夹直接插在枪柄里,用酸橙绿的魔术贴粘在吧台底下,他觉得恐怕不该去乱碰。过了一阵子,他不再感到害怕,只觉得无聊和紧张。他拿着变凉的咖啡走到座位区的中央,找了张桌子坐下,假装他是零伯爵——蔓城最顶尖的键盘大师,正在等人露面做交易。他们想做的事情别人连个边都摸不着,只能来求伯爵大人。“行啊,”他对着空荡荡的夜店说,阴影笼罩了眼睛,“我可以帮你们这个忙……如果你们出得起钱……”听他说出要价,他们的脸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