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咬他◎

郑凤起进宫后, 便直奔清思殿偏殿,看见顾九章的伤势,他嘶了声,忍不住问:“此人是铁打的?”

谢锳疑惑的看过去, 顾九章仍是趴在塌上, 露出整张后背,被砍断的骨头白森森的, 他咬着牙, 额头全是汗。

“疼就叫唤。”

郑凤起翻了个白眼,随后上前细细查看伤势, 边看边啧啧:“这样好的皮肉,通体像块羊脂白玉, 白豆腐似的, 可惜了, 往后腰上会留疤, 跟虫子一样长。”

他给顾九章比划了下,那人强颜欢笑:“无妨, 我家里有去痕膏。”

郑凤起掏出自己的工具,一一布排在床头小几,却还不忘跟他唠叨:“去痕膏也没用, 别想了,丑是丑了点,总比当瘸子强。”

顾九章嘿嘿一笑:“那倒是, 劳您给弄小点伤口,爷毕竟靠脸过日子。”

郑凤起一愣, 咧嘴乐了:“行, 冲你这张脸, 我也给手下留情。”

“小娘子,帮他往下褪褪裤腰。”郑凤起两手拿着工具,转身朝谢锳比划了下,“褪到尾椎骨处。”

顾九章脸一红,小声道:“我自己来。”

郑凤起嗤笑:“得了吧,刚给你服下那颗药丸,顷刻间便能让你手脚失去知觉,不信抬一下试试。”

顾九章脸更红了,这才发觉四肢慢慢失力,舌头也有些打结,他摇头,瞬间头晕目眩,眼皮沉重,意识全无。

谢锳默默走到床尾,两指捏住那腰间面料,抻着往下拉。

“可以了吗?”

她仰着头,看不到抻到何种地步。

郑凤起摇头,“再往下一点。”

谢锳便又往下扯了扯,问:“这会儿呢?”

郑凤起道:“你低头看看。”

谢锳依言低下头,看了眼便刚忙松手,跳开。

郑凤起挑了挑眉,伸手拍拍顾九章的后臀,玩笑道:“这小郎君细皮嫩肉,委实招人喜欢。”

说罢,把右手的工具叼在嘴里,两个指头捏着那裤腰往上拎回来两寸。

整个过程持续了接近两个时辰,谢锳从旁协助,偶尔给他擦汗,递水,郑凤起认真起来,眉头一直蹙着,直到将最后一根线穿过顾九章皮肉,谢锳拿剪子剪断。

郑凤起松了口气,扭着脖子转着腰,一屁股蹲到圈椅上,后仰着身子感叹:“今晚得吃清蒸肉糜,煨上一盅老酒,再弄点果子甜点,真饿。”

他肚子应景的咕噜了两声,随后起身去洗手。

“郑大夫,九章大约何时能醒,醒来后该喂些什么,清淡还是跟往常一样,他多久能下地走路,多久能恢复如常?”

郑凤起捏着眉头,仰在圈椅上打哈欠:“一个时辰后就醒了,该吃吃该喝喝,不用忌讳。

下地走路不用急,一两个月可试着搀扶下床,至于恢复跟从前一样,少说也得一年半载,急什么,慢慢来就行,瞧他这样,就知道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总之有人照顾,躺着就是。”

“还能恢复跟以前完全一样吗?”谢锳小心翼翼的问。

“当然不能。”

话音刚落,谢锳的希冀骤然破碎,她垂下眼睫,难免眼圈发热。

“那么长条伤口,能站起来就不错了,还指望什么。”郑凤起眯起眼睛,叹了声:“得亏没再往下,不然得影响房事。”

谢锳只知道顾九章再不能像以前那般打马游街,肆意跑跳了,她心中一阵难过,听到动静,走上前。

顾九章手指蜷了蜷,谢锳以为他醒了,轻声叫:“九章,要喝水吗?”

郑凤起笑:“没那么快,他这是做梦。”

饭菜端上来,郑凤起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不大会儿便吃完剔牙。

眼见着顾九章睁开眼皮,他抱着胳膊走上前:“疼不疼。”

顾九章恹恹的没力气,视线里出现谢锳,他回道:“不疼。”

“嘴真硬。”郑凤起晃着身子漱完口,说道:“我得走了,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找我的人特别多。”

谢锳追上去,怕有什么遗漏,“郑大夫我觉得你再多留两日吧,之后该怎么料理,怎么照顾,是否需要外敷,内服?”

“不用,你们尚药局的奉御比我强,我就是接了下骨头,缝合,别的一概不如他们,走了,再晚该下雨了。”

郑凤起打了个饱隔,晃晃悠悠坐上备好的马,往左银台门走去。

顾九章醒来后,便喝了点水,待到半夜时候,才觉出饿,用了一点稀粥。

更深露重,窗外虫鸣不断,月光仿佛夹着冷意渡到楹窗,撒了层浅碎的微光落在地砖。

谢锳泡在沐汤中,甚是疲惫。

周瑄进来便看到她倚着桶沿小憩,乌黑的发黏腻在颈肩,皮肤雪白柔软,泛着丝丝红润,水将将没过她的肩膀,散发出一阵阵桂花香气。

“谢锳,别着凉。”他从衣桁上取来大巾,擦拭谢锳的头发,而后搭着桶沿坐在旁侧,面对面看着。

已有许久不曾亲近,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便觉心内暖烘烘的。

周瑄探身上前,唇吻在她眉间。

不舍离开,顿了顿,逐一往下亲吻,她的眼睫,鼻梁,柔软的腮颊,微张的檀口。

谢锳被吻得发烫,攀在他手臂上微微露出水面。

忽觉对面那人猛地滞住,手指攥紧她的肩,谢锳嘶了声,蹙眉道:“疼。”

周瑄松了手,目光却死死盯着她的胸前。

左侧几乎是心脏的位置,有一个极其显眼的疤痕,按照愈合的程度,应该是半年内的伤。

“谁做的。”他声音幽冷,近乎嗜血的凉淡,他抬起眼来,望向谢锳的眼底,“告诉朕,是谁?”

谢锳往下沉了一寸,正好遮住那处伤。

“我以为你死了,怕被他们胁迫,便拿簪子刺了自己,但我刺的不准,没有刺中心脏,幸好没有,否则当真要被你骗了。”她故作轻松,弯起眉眼笑着说道。

周瑄没有回应。

很久之前谢锳甘愿与云六郎同赴黄泉,他嫉妒恼怒,甚至幻想有一日谢锳能对他如此,可今日看到谢锳胸口的伤,他没有半分欢喜,只觉又冷又怕。

他没法呼吸,浑身冰的快要僵住。

睁眼闭眼,全能看到谢锳的伤,像把刀子插着眼珠子,他难受,恨自己,险些便害死了她。

谢锳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瞧着温柔乖巧,但骨子里比谁都倔强执着,认定的事死也不会回头。

他不该瞒着她的,他应当想的更多更仔细,他该死。

眼眸洇上懊恼,伴随着浓重的呼吸声。

周瑄的唇,最终落在那处伤口。

弓着腰,如同拉满的弦,一阵水声后,他用大巾裹着人抱出来。

从头到脚,虔诚的擦拭干净。

他有点不敢看那道伤口,与其说扎在谢锳胸前,不如说扎进他的心脏,透不过气的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