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从前的事,能别提了吗◎

从抓药到熬药, 皆是白露亲手为之,那方子先前找人看过,的确是用来助孕的,谢锳愈发想不明白, 陆奉御缘何一面给周瑄用毒, 一面按照周瑄吩咐,为自己调理身子, 备孕。

他和幕后主使若憎恨周瑄和先帝, 定然是要他断子绝孙的,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皇子诞生, 除非他们需要这个孩子。

谢锳冷汗涔涔,庆幸自己至今无孕, 否则她当真要乱了阵脚, 尤其对方在暗处, 能将他们所有举动收入眼中, 这般敌暗我明,委实困顿难安。

紫宸殿依旧熏着龙涎香, 今日送来的安神药,周瑄趁无人之时将其浇到花盆里,照旧做出一副焦躁暴戾的模样。

吕骞呈来初定生源名录, 除去各州县推荐参与科考的之外,不少重臣亦有推荐,吕骞将综合考量过觉得出类拔萃之人拟写到一张纸上, 又将重臣举荐任职的几十位分别与周瑄说明。

“此三人是昌河公主夫家汝安侯府旧时幕僚,此二人与谢家是故交, 另外五人则是魏尚书举荐...”

周瑄翻看对应名录户籍, 手指摁在尾端六人。

吕骞微眯起眼睛, 说道:“这六位来自黔州,是当地豪绅幕僚,其每年以钱银资助考生,偶有成才者,或报其恩情,若无成才者,那些金银与他而言亦不算什么。”

“黔州。”周瑄默默念道,脑中几乎下意识浮出一人。

谢宏阔。

“务必详查此六人与谢家有无干联,蛰伏黔州监视谢宏阔的暗线,由一月一报改成七日一报,事无巨细。”

“是。”

宋清已在外头等了半个时辰,待吕骞离开,他才步入。

殿内屏退所有宫婢内侍,连承禄亦守在外殿门口。

“陛下,昨夜陆家角门进去一个穿粗布衣裳的男人,属下怕被察觉,便守在府门外,那人约在里头待了半个时辰,随后离开。

属下尾随而去,见他最终去往天香阁,再未出来。”

天香阁是青楼,处在西市之中已有十多年,亦是在官府登记造册的。

宋清又道:“那人叫曹丙,是天香阁打杂的跑腿,平素里也帮阁里姑娘采买胭脂头油,为人油嘴滑舌,没有不认识他的人,故而想深入查他身份,有些难度,因为每日经手见面乃至聊过的人不在少数,而这些人又各无关系。”

“天香阁掌柜的是谁?”周瑄叩著书案,慢条斯理在脑中排布开来。

“鸨母尤氏,她手底下有两间青楼,属下一直命人暗中盯梢。”

陆奉御,天香阁,曹丙,黔州,谢宏阔。

周瑄拧着眉,扶额慢慢思索,凭直觉,他以为这其中定有某种不可明说的关联。

入夜,谢锳伏在案上看书。

周瑄自屏风扯下泥金帔子,给她披在身上,俯下身去,就着她肩膀一同看去,咦了声:“礼部还没收回去族谱?”

谢锳嗯了声,道:“是我叫他们晚两日来拿,你提过当年崔氏案发也在怀疑的范围,我没有别的思绪,只想看看能不能找出有用的线索。”

如若周瑄有办法,她不至于从族谱入手,想来细查过当年案件,刑部大理寺并未发现端倪,故而此事看似有所著落,实则藏在最深处的黑手一点都没露面,他们不能轻易惊动,线索一旦断裂,再想将阴暗处的人揪出来,怕会更难。

能掌控全局,且筹谋如此宏阔阴谋的人,必定权势滔天。

周瑄亲吻她的眉眼,将人环住后问道:“你准备如何整理族谱名册?”

谢锳笑,伸手覆在他脸上回吻过去:“我在查族谱中陆姓人士,崔家人员庞杂,族谱之外并有奴仆籍册,里头合起来姓陆的总计三十余人。”

周瑄惊叹,道:“你怎么想到的。”

“胡思乱想,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这么猜着来做。”谢锳誊抄后最后一人名字,随后将这三十人名单交给周瑄。

“剩下的事便得由你帮忙,这三十人在崔家被抄之后,是死是活,卖身何处,希望当真能查到有用线索。”

周瑄扫了眼,道:“那日我与你说过的话,你可考虑好了。”

谢锳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回头笑着望向他,一字一句,没有半分犹豫:“你曾说我无情没有心,我都记着呢。

我做事有我自己的打算和思量,你喜欢也好,置喙也罢,既已决定同你好好在一起,我便做好同你一起赴死的准备。

你想推我出局,现下已经迟了。

明允,我就是这样的女子,你有你的顾虑,我有我的坚持。

如果你非要让我走,那我便再也不会回头,言出必行。”

字字铿锵,震人心弦。

周瑄忽然想起那日,他冲到云家,将她从床榻上提起。

她也曾为了另外一个男人,宁可吞药去死,也绝不背叛。

心中酸涩。

他几乎下意识脱口问出:“你究竟更喜欢云六郎还是更喜欢我?”

终究没敢问,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更怕破坏这好容易得来的平和安宁。

于是他假装无恙,弯起眉眼朝她笑笑,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伪装的满足,伪装的毫不在乎,伪装的感动。

他只要谢锳真心,如今也全然不管那真心有几分。

“谢锳,我不会放你走了。”

汝安侯折返京城,侯府预备办场席面,故而昌河公主明日便得离宫回去。

她喜欢住在公主府,但曾嘉和时常往侯府跑,后来昌河便也跟着搬过去,两人懒得来回折腾,便隔一段时日住在公主府,隔一段时日住在侯府。

她在宫中住了半月多,汝安侯夫人自是不乐意,只昌河公主一人还好,她还带着侯府小郎君,他们的乖孙,半月不见,可是望眼欲穿。

走之前昌河公主又去见了谢锳。

“这是我给未来小外甥亲手缝的肚/兜,一针一线都是我的心意,看见上头这只小老虎了吗,我给他取了个好听的名字,你猜是什么?”昌河公主果真爽朗,饶是谢锳冷冷淡淡,她仍自说自话。

“都是没影的事儿,哪里就来了小外甥。”谢锳哭笑不得。

昌河公主不管,将小老虎往前一推,急巴巴道:“皇兄整日与你宿在一块儿,他那体格结实健壮,若真想要孩子,顶多一两个月便能成。”

谢锳咋舌。

昌河公主忙问:“快猜猜叫什么。”

谢锳便信口说了几个俗名,昌河摆手,神秘兮兮道:“这小老虎叫招弟,给淳哥儿招个弟弟。”

谢锳忍俊不禁,这名字简直俗到家了。

“你别笑,可准了,母妃说当年生我的时候,合该也绣这么一方肚/兜,那样我就不是公主,而是皇子了。”

“太妃教你绣的吗?”谢锳收好,翻来覆去看那虎头虎脑的样子,觉得甚是可爱。

“我女红不好,本不想献丑的,可母妃说送礼重在心意,你可千万别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