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怎么咬的嘴◎(第2/2页)

云彦合着眼,听见旁侧妻子翻身的动作。

他伸手,抚触她的湿发,一点点捋到边角,见她面庞通红,眼眸似水,禁不住又凑上前去,像是永远都看不够。

拇指摁在唇角,触到那尖锐的伤口,他笑:“娘子吃甚咬的嘴,跟孩子似的。”

谢锳脸一红,脑中不由想起那夜周瑄沉下来的身影,她合上眼,信口道:“油锤儿蜜淋。”

“娘子倒让我背了锅,傍晚见着阿娘,她还让我克制些,原是娘子贪吃,我也要尝尝那油锤儿蜜淋的味儿。”

说罢,在谢锳恍神间,低头衔了那香软。

烛火被扑打的一颤,透过薄薄的帘帷,两人的身影淡淡映出。

谢锳仰起头来,食指划过他的眉,哑涩的嗓音轻低:“彦郎,我们离开京城,去江南,或者北地,开一间书院,你教习读书,我操持中馈。

你喜欢孩子,我们便要两个孩子,你一定会是最好的父亲。”

她眼神中充满渴望与憧憬,像是规划好日后,只等着云彦点头。

云彦觉出妻子的不对劲,双手捧起她的脸,温声问道:“阿锳,你怕什么?”

谢锳低眉,云彦揽住她后背。

“事情都过去了了。”

“陛下对世家的压制不会毫无节制,虽然他允了岳丈大人的辞呈,可也升任四郎为大理寺少卿。

听闻他还会同王家姑娘联姻,陛下要扶持寒门庶族,也要平衡世家豪族,为了朝局稳定,他应该不会再行杀伐。”

谢锳无法与他摊开解释。

她觉得周瑄撒开一张巨大的网子,而她就像网中的鸟雀,不管怎么挣扎,最后都要被收拢关进笼中。

明知前路如何,却又无计可施,令人消沉而又沮丧。

最担心的事终究来了。

陛下驳了谢楚的辞呈,命其即刻至大理寺任职。

得知消息那一日,谢锳正在坊市间巡店。

刺目的日光晒得她无法睁眼,就像是好容易爬上岸又被一把拍回水中,将看到希望,便有人生生将其掐灭。

她很累,找了张椅子坐下。

掌柜的端来一匣子珍珠,放在案上,见她面色惨白,又令人去煮了碗茶端来。

谢锳撑着额,一语不发。

权势的力量一贯如此,任凭你付诸多少努力,只消上位者一纸调令,所有事情都会沿着她设想的方向逆向而去,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谢锳回去禄苑,将那匣子珍珠送给曹氏。

红木嵌螺钿匣子,雕工精细,螺钿繁复华美,打开盖子,便看见颗颗晶莹硕大的珍珠,曹氏嘴角登时拎了拎,她拈起一枚,惊叹:“前阵子还听徐娘子说,打从过完年便没见着一颗好的南珠,你这一下给我整匣,看成色还是合浦产的,这得不少银子吧。”

曹氏眼明,扫一眼便能看出门道。

谢锳回她:“阿娘喜欢就好。”

今岁的珍珠产量稀少,成色好的尤其金贵,做儿媳这些年,她对云家每个人都妥帖周到。

公公喜欢茶,她便挑名贵的买。小妹云恬喜欢女红,家中的绸缎布料华丽丝线不绝如缕。云彦爱好字画,她也跟着搜罗,书房里堆得那些名家大作,十有八/九是她的手笔。

总以为跳出谢家,能不被摆布,到头来,仿佛连奔头都没了。

谢锳又梦到他。

四年前王皇后的丧仪上,他被人群簇拥着,萧冷的长相因为悲痛而愈发晦暗,周遭哭声不断,他却神情冷静的看着白幡。

枯红的眼睛不知有几日没有合过,眼底乌青透黑,紧抿的唇因缺水而皴裂。

谢锳与其他人站在角落里,然而下一瞬,手腕被人狠狠攫住,抬眼,那瞳孔幽黑阴鸷,他望着她,一字一句,打在谢锳心口。

“十一娘,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惊雷轰隆一声,犹如劈开房顶。

谢锳猛地坐了起来,周瑄那双眼睛仿佛还在看着她,她摇了摇头,肩上传来温热,云彦跟着起身。

“阿锳,又做噩梦了?”

谢锳转过头去,一把抱住云彦,声音晦涩。

“彦郎,我们明儿就离开京城,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