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怎么咬的嘴◎

清风吹动车帷,拂过谢楚紧握的右手。

谢锳趴在楹窗,垂着眼皮看向兄长,他面容痛苦又纠结,似有难言之隐却不得不生生瞒下。

就像小时候,无数次她好奇谢楚要作甚,谢楚只摸摸她的脑袋,然后敛起笑意,什么都不说。

“阿兄,等回阳夏后,我和彦郎会常去看你们。”

谢楚抿着唇,抬头冲她挤出一丝笑。

光影疏斜,车夫驱马准备前行。

谢楚忽然跟上去,听见声响谢锳一把扯开帷帐,扭头朝后看去。

只听见低声压抑传来。

“十一娘,别再为我求他!”

“如果你不想我死,就别再去找他!”

车逐渐驶离谢府,只余下谢楚那句不明意味的话。

谢锳怔了许久,她知道谢楚的难处,身为谢家嫡子,肩上不只是担着自己的前程,更多的是谢宏阔委以重望下不得不去拼抢的权势。

她不是不明白此番矛盾,而是宁愿自欺欺人认为谢家会顺畅无阻的退离京城,谢宏阔不再使手段,周瑄不再耿耿当年之事。

过去的,便如烟云消散。

谢锳暖阁,谢宏阔的手搭在崔氏肩膀,微微收拢,捏的她低呼一声,皱起眉心。

“郎君,我们当真要离开京城吗?”

谢宏阔笑,目光落在院中那棵大槐树上。

“娘子想回阳夏?”

崔氏抚着粉嫩的指甲,靠在谢宏阔腰间,那双手环过她的耳垂,贴着面颊不再移动,她勾了勾唇,心中顿时明了谢宏阔的打算。

“只是你让云四娘听到十一娘与当今的丑事,就不怕她张扬出去,毁了一盘好棋?”

“她不怕死,便张扬吧。”谢宏阔深知云臻脾性,否则也不会将人选定在她,“十一娘是个倔脾气,只要云家人不背弃她,她便不会痛下决心,如此又岂能为我们所用。

当真也是没想到,陛下竟对十一娘如此深情,为了她,连阿楚的罪行都不追究,这样好的把柄,咱们可要仔细利用,说不定,谢家最后翻身全要指望十一娘。”

“郎君前些日子那般肃重,我都以为咱们必得离开京城了。”

谢宏阔笑:“样子总要做做,否则十一娘怎肯乖乖听话。”转头听到外面走路声,又忍不住低下身与崔氏感叹:“谁曾想费尽心力培养的二娘和四郎都成废棋,反倒是十一娘成了气候,可惜,可惜她跟咱们不一条心。”

崔氏仰脸:“幸好她还念二娘和四郎的好,四郎下狱那两日,我怕极了,生怕陛下治他死罪,二娘已经出家,若四郎再出事我也是不想活了。”

谢宏阔宽慰她:“娘子放心,谢家定然不会再走崔家老路,咱们只会更好。”

槐园,放置长颈瓶的高几旁,随意搁了张纸。

谢锳以为是寻常单子,便信手拿过来,却在看见字迹的一刹,呼吸滞住。

若谢楚升官是巧合,那云彦又是何故?

从校书郎跃至秘书郎,非有天大的功绩实难做到,云彦何德何能,便是真有实才也不会一夜间连升三级。

厅中一派喜色。

曹氏与忠义伯难得高兴,对云彦的赞赏丝毫不加掩饰,他们虽远离朝廷中心,可仍避免不了因受重用而带来的优越与欣慰感。

无人能例外,这是常情。

云臻揪着帕子,扫见谢锳魂不守舍,更是笃定她与当今的奸/情,目光往下移,那唇角还有血痕,尖尖的一对牙印。

她心里头冒火,自家弟弟不会如此狼性,何况咬在那处,明晃晃的惹人厌烦。

旁人都为六郎的升迁高兴,她只为六郎被人戴绿/帽而羞愤恼怒。

是龌龊,是丑陋,是当今为了弥补云家,而特许的官职。

往后呢,两人更会堂而皇之的纠缠,干不可告人的勾当。

“十一娘,你嘴巴怎么了?”

气不过,她悠悠开口,带着看好戏的笑。

话音刚落,不少人朝谢锳看了过去。

曹氏暗叹一声,怪云臻不懂事,那伤口她早就看到,可不好发问,总不能说是六郎没分寸,咬了不该咬的地方。

谢锳坐姿依然,淡声道:“前两日用膳不小心咬到,没甚大事。”

曹氏帮腔:“眼见着快好了,下回要小心,仔细发脓。”

谢锳点头道是。

云臻气鼓鼓的还要说话,被曹氏一记眼神瞪得歇火。

夜里,她没用几口饭就回屋去。

坐了片刻,孟筱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盅汤羹。

“四姐姐,你多少吃点饭,我曾学过做药膳,这味是特意给你调制的,清心泻火又不糟蹋身子,你尝尝。”

她早就看出云臻不对劲儿,尤其面对谢锳时,总是一副咬牙切齿,恨不能啖其肉的凶恶模样。

这味表姐,心里头藏不住秘密。

孟筱歪过头,柔声问道:“四姐姐,你别是生病了,脸色很不好。”

云臻抚着脸,蹙紧眉心往窗外瞥了眼,只觉一口气顶到喉咙再也憋不住,遂一拍小几,声音略尖。

“你到底想不想做六郎的娘子!”

孟筱吓得站起身来,饶是有所准备,也没想过云臻会如此直接,遂酝酿一番,小脸由苍白转至粉红,讷讷道:“四姐姐,你,你怎好这样说?兄长有娘子,嫂嫂她人很好。”

云臻啐道:“我只问你想不想做!你说些旁的有何用!没出息,连喜欢的人都不敢抢,合该六郎看不上你!”

孟筱瘪了瘪嘴,泪珠沿着眼尾掉下来。

云臻看着心烦,又怕叫外头人听见,只得压低嗓音与她好好说话。

“总之六郎日后定会休了她。”

“为什么?”孟筱擦了擦泪,茫然的看着一脸笃定的云臻。

云臻自然不敢说出真实原因,连曹氏她都不泄露,便是再傻,也不会讲给孟筱听。

她吃了颗剥好的松子,挑眉慢慢说道:“你别管,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究竟想不想做六郎娘子?”

孟筱低下头,继而轻轻点了点。

云臻心下一松,满意地在她手背拍了拍,安抚道:“日后我说什么,你便照做,定能得偿所愿。”

灯火重重,在屏风上投落诡异的影子。

房中仍有潮气,熏得人脸庞发红,脚步也跟着虚浮起来。

云彦从书案前起身,见妻子横卧在榻上,薄衾斜斜搭在身上,雪白的里衣隐约露出嫩净的肌肤,她半睡半醒,眉眼沉沉。

微张的小嘴呵气如兰。

云彦弯腰,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将一动作,谢锳倏地睁开眼,伸手环过他的颈,紧紧抱住。

这夜的谢锳,分外柔软,也分外迎合。

即便数度不适,却还是咬紧了牙,细汗湿透她的发,她的衣衫,十指与云彦的十指交握在一块儿,直到小几上的灯火兀的吹灭。

两人才将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