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8页)

她点了点头。“我不怕黑暗,我喜欢黑暗!部分是因为夜晚正是豺狼沉睡的时候。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放假,我们在一个沙滩附近,逃跑时弄伤了胳膊。我爸爸用力抓住我的手臂,小声而严厉地让我跟着他。有一次转身,我看到一个男人追着我们,可没看见他长什么样。”

“说说你爸他是怎么死的,对你来说是不是很难开口?”我问。

随即是漫长、我不愿打破的沉默。

“我父亲死于1972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在英国的寄宿学校上学。记得那天舍监叫我去她的办公室,还给了我一杯茶。他们从来不会对女孩儿这样。那个时候我意识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然后她告诉我,我爸爸死了。她在这件事上表现得非常贴心,可我还是很难过。我妈妈第二天接走了我,把我带到巴黎。除了那些微笑的脸和无处不在的黑色,我对葬礼都没什么印象了。母亲从来没有对他的研究感兴趣过,她管那叫他的嗜好。可我是从小坐在他腿上、在他做研究时发问长大的,有时他还会告诉我答案。葬礼之后,妈妈把他所有文章都收进一个手提箱里。我一开始不想要,后来又缠着母亲说我要阁楼上的那个箱子。于是她说等我十八岁时可以给我。其实她想把它烧了,我猜她觉得父亲的死和这有关。”

这应该是她所能说出来的全部了,于是我伸出手臂搂着她,在观景台的环形道上走了几圈。我发觉她的身体因为紧张而僵硬,路过电梯时她总会瞥一眼刚到的人。她忽然挣开了我,“我马上回来。”她说。

“没问题。”我看着她逐渐远离的背影,惊讶地说。

***

我走回刚才我们说话的地方,等了大概十分钟,开始担心她。犹豫了数次之后我决定去找她。靠近观景台某个角落,我看到乔治娜背对着我,面朝着一个男人,他们刚刚在谈话。他的脸苍白如纸,视线从乔治娜转向我,然后又回到她那里。

“乔治娜?”我喊了她一声。

“别过来!在那等着我。”

“发生了什么?”

“听着。我不需要你帮忙!”她转过来对我说。正当她转身时我看见那个男人飞快地从角落跑离了我们。然后我看到了乔治娜手里的枪。

“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她冲我大喊,陷入愤怒,已经忘了我是谁。然而过了一会儿,她用平静的声音对我说:“他是豺狼中的一个,想要杀我。跟着他,至少确认他已经离开了铁塔。你能做到吧?”

我对她的愤怒和手里的枪摸不着头脑,但照她要求的做了。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也是“净观会”的目标。我扫视着角落周围,看到来时那个深发色的男人,穿着蓝色夹克,在不长的队伍中等电梯。我迅速把头转回来,直到听见电梯门关上的声音。我走到等下一趟电梯的队伍里,下到二楼,检视每一层的观景台。回到顶层,乔治娜站在栏杆旁边,紧紧抓着她的手提包,里头装着那把枪。

“你从哪儿搞来那把枪的?你是不是知道他会到这儿来?”我有些生气。然而我发现她脸色惨白,抓着栏杆的手也全无血色。真正可怕的是我发现有人,估计就是乔治娜,在防护网上用钢丝钳剪出了一个足以爬过去的洞。她一脸蔑视地看着外面。

“别拦我!”

我知道她不可能在我够着她之前爬过去,于是我小心地走过去,牢牢抓住了她的胳膊。

“乔治娜,别这样。让我们谈谈。”我在她耳边小声说,不想引起任何注意。“我们还是在被人发现之前走吧。”我听到她悄悄地哭起来,倒在我怀里。我抱了她一下,亲亲她,然后迅速带她走向电梯口。

“不!”她小声说。

“没事了,他已经走了。我跟着他下去的。”

我们下去之后打了辆出租车直奔她姐姐的公寓,没有车跟在后头。我给她泡咖啡,乔治娜情绪低落地坐在沙发上。我在她旁边坐下,伸手抱住她。

“乔治娜,你想告诉我刚才怎么了吗?”我踌躇了一会儿怎样才是让她开口的最好方式,说道。

“你不会明白的……我现在有麻烦了。我知道你失去了女儿,现在也处在危险之中。”她摸着我的手说,“但没有我这么严重。我希望能给你个解释,可我没办法。”

“这和豺狼有关吗?”

“是,当然和他们有关。”她不耐烦地说。

“行行,我不问了。你想来点儿什么吃的或者喝的吗?”

“不,我吃不下。就让我蜷缩在你旁边,看会儿电视或者听点音乐吧。”

每说一个字对她来说都好像十分费劲。即使不太想看,我还是打开了电视,刚刚开始播放一部老电影。她依偎着我,还是有些紧张,过了一会儿才好点。后来我感觉到她均匀的呼吸,猜她睡着了。

午夜刚过,我的腿快要没有知觉了。我没办法再忍着坐那不动,不得不叫醒她。

“亲爱的?”

“唔……”

“很晚了,我抱你去床上吧。”

“不,别费劲了,我想去洗漱。”她勉强站起来,在我忙着清理厨房时恍恍惚惚地走进浴室,我跟着她进了浴室。刷完牙,我发现她躺在大床上,用被子盖过脖子。她对着我笑,我靠过去亲了她,我的手摸到被子下的她是赤裸的。

“抱着我。”她说。

我伸手抱着她,她转过来吻我,那是个漫长温暖又带哀求的吻。我一直吻着她,轻轻移到她上面。

“不。”她说,于是我停下,拉起身子。“来吧。”她又说道,“和我做爱。”

***

星期天,天亮了很久之后我们才醒来。尽管薄雾像纱一样笼罩着巴黎,不过太阳照样会像往常一样升起,城市也慢慢地苏醒过来。我彻底清醒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起星期一得做的事,随后才反应过来今天是星期天,接着想起昨天乔治娜差点杀了人。我躺在那儿,思考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感觉好点儿。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她醒来后又变回神采奕奕的样子。她迅速从床上爬起来去冲澡。在我的注视下她擦干身体,问我要不要咖啡。我们坐在那儿喝咖啡看早间新闻的时候,我还在看着她。她的举止中一点儿也看不出前一天还想自杀。

“看啊!”她说着拍了一下我的手腕。

我看向电视机里的新闻播报员,听着快速的法语。

“昨日又发生一起谋杀,受害者呈现出被挤压致死的死状。奥尔良市的宪兵认为这是连环杀手的又一次作案,并希望凌晨1点左右在巴黎大道或附近的目击者联系他们,所有致电都将受到严格保密。现在连线我们在奥尔良的记者保罗·盖弗利。保罗,当地市民对最新的凶杀案有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