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忏悔时间(第3/7页)

有一些宇宙里,光子数量十分庞大——而在另外一些地方,光子的数量又过少,不足以促成宇宙在时间尽头的大崩溃中达到闭合与崩坍。实际上,在我们这个宇宙之外,还有许多宇宙,数量无穷大,都不适于生命存活。此外也有无数宇宙,只是数量更小些,适于生命存活,而就在其中的某些宇宙里,智能生命得到了进化,但其更多的情况,远非我们能够了解。在不同的宇宙之间旅行几乎没有可能,因为存在于一个宇宙中的物质,到了另一个宇宙中就可能会变得极不稳定。所以,当我们在众多宇宙形成的水晶花园里穿行时,就只能困在由我们自己的空间形成的小小玻璃鱼缸里,而与我们身居同一宇宙的其他智能生命,就像爱查顿一样的生命体系,正在竭尽全力防止那些在智慧程度上比自己稍逊一筹的邻居们打破玻璃缸冲出樊笼。

十八年前,那个灰衣人曾向马丁详细解释了所有这些事情。“爱查顿对维持世界线的完整性一直抱有浓厚的兴趣。”他说,“你对此也很感兴趣。一旦人们开始干预更晦暗隐秘的因果矛盾关系,各种致命的副作用就有可能发生。爱查顿也像这个宇宙中的其他生物体系一样容易受到伤害——你知道,爱查顿并没有创造我们这片宇宙,它只是和我们这些人一起共同生活在这片宇宙中。或许可以说,它拥有完全超人的智慧,或是集各种智慧于一身,可能拥有你我几乎无法理解的才略和手段,但它还是有可能被轻而易举地消灭。在21世纪的前奇点网络之外,趁爱查顿还没有达到自我警觉的程度,只需在适当的地方释放几颗核弹就够了。如果没有爱查顿,人类现在大概已经灭绝。”

“认识论派不上任何用场。”马丁干巴巴地评论道,“如果您希望我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那么我们感激不尽。”灰衣人点点头,“我们需要有人来干些跑腿的差事,而且这些工作并不是都绝对安全。大多数时候,这类活计只不过是记下某些事情,然后告诉我们——但偶尔,如果我们认为你报告的情况有严重的危险苗头,就可能要求你行动。行动通常采取迂回方式,不会被别人发觉,但总是要由你自担风险。不过,我们会有所补偿。”

“说来听听。”听到这里,马丁放下了尚未喝完的酒杯。

“我的赞助人准备付给你真正可称之为十分丰厚的报酬,而且部分酬劳——如果你申请延长寿命和居住期,我们可以打通关节。”他所说的增寿之术能有效地将人的生命无限延长,预计可达一百六十岁以上。这种技术终于引人注目地变成了现实,而且已在最发达的星球上投入使用。像其他任何医疗手段一样,它也受到严格控制,而这些监控和许可制度则是地球“过冲时代”留下的遗物——所谓“过冲时代”,是指21世纪的一个短暂时期,其间地球上的人口超过了百亿(那是在奇点之前,而当奇点到来后,爱查顿才通过自我发展超越了单纯的人类智能,并迅速地改写法规)。但人口过剩带来的后效应还是在这颗行星上留下创今对其采取的反应措施也变成了铁定的规矩——如果你想让自己的寿命超过自然生命期,就必须证明自己具有某种优秀之处,表明自己应该获准继续存留的原因,不然就得接受处理并移民出境。几乎没有多少法规能被地球上那些互不相干的宗族、文化和团体所共同遵守,但出于共同的利益,这条规矩便是其中之一。现在,爱查顿要通过暗中干预而让他得到豁免——

“我有多少时间考虑?”马丁问。

“明天答复我。”灰衣人看了看自己的记事本,“聘金一年一万。如果你受命采取某种行动,会有一万或更多的额外津贴。另外还有人口委员会签发的特权豁免。但最重要的是,你将投身于保卫全人类的事业,防止人类之中某些放纵无度的——简直可以说是愚蠢的——成员为非作歹。再来一杯怎么样?”

“这就够了。”马丁答道。为了我自愿去做的事情,他们要付给我报酬?他站起身。“我不需要明天再做答复。这事算我一份。”

灰衣人庄重地一笑:“有人告诉我,你会答应。”

黄金团队处于全面戒备状态。当门打开时,没有一个人扭一下头。莫斯基舰长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鲍尔准将和随员。“穆拉梅茨中校,请报告情况。”

“是,长官。跃迁时间已到,三百秒后执行。位置图已确认,信号正常。全部系统的运行都合乎标准,准备就绪,可执行C计划。长官,我们已做好准备:只要您下命令,随时可到达作战位置。”

莫斯基点点头:“诸位,请按照命令继续进行。”准将也点点头,平静地示意副官做好记录。在战舰的其他地方,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而舱壁则隔断了太空人员跑进操作位置时的嗒嗒脚步声,但船上的气氛并不令人感到紧张。军官们互相讨论着战术迂回路线,房间四处的工作站旁都响起了压低的交谈声。

“二百秒之后跃迁准备完毕。”相对论装置通报道。

瑞秋·曼索身穿裁军督察员的制服,不自在地靠墙而坐,从一名士官的肩头后审视着满是仪表的控制台。黄铜操作柄和怪模怪样的红色发光二极管朝她闪闪发光,一只隔离开关上雕饰的白徽狗头正在无声地狂吠。有人花掉了半辈子的时间为这些雕饰件打磨上光,让它们闪烁着像黄油一样柔和的光泽。说起来真有点讽刺意味,在发动战争的地方居然能看到这种艺术品。她暗想,这里不仅令人感到有些可憎,而且还富于某种模糊的美感,但只能让这些东西看上去更缝凝。

“节日”——在新共和国有可能攻击的所有蠢货当中,“节日”大概是最差劲的了。她曾同马丁说起过自己的看法,当时他们正把二人掌握的情况归拢到一起,而归拢的结果则形成了一个可怕的假设。“太不寻常了,赫曼居然不清楚这一点。”马丁承认,“通常他总是有许多详细的背景资料。里面的每个字都有其特殊的意义。但似乎他不想对‘节日’做太多的评论,他称他们为,‘滑翔机炮’制造厂。‘滑翔机炮’是个术语,不知你是否知道‘生命游戏’——”

“细胞自动机,是那个游戏吗?”

“就是它。‘滑翔机炮’就是细胞自动机。有些复杂的生命构造物能够自我复制,有些比较简单的细胞构造物也能这样做。‘滑翔机炮’是其中非常怪异的一种。它周期性地将自己装入一个非常密集的可移动系统,移跨几百个格栅单位后再自行展开,变成两个复制品,随即又接着自我打包,分别朝两个相对的方向继续移动。赫曼说,真实空间中也存在与之类似的东西:他把它们叫做‘博伊斯-提普勒机器人’。那是能够自我复制的亚光速星际探测器,被派往宇宙各处搜集情报,然后回馈给中心。只不过,‘节日’并非只是一支愚蠢的机器人舰队。他们携带着上载处理器——数千个被上载的智能头脑,运行速度比为它们提供支持的实时资源更快,在漫长的旅程中不断把信息下载到长期存储介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