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抬举宫女

听贵妃问起陈得宝,甘棠就差发誓保证了:“娘娘,陈公公落了难,才更不敢牵扯咱们翊坤宫一点半点。他还要指着咱们呢!如今他判了重罪流放,这些年攒的银子必然都被慎刑司搜罗了去,正是山穷水尽的时候,只好盼着咱们宫里伸手拉拔一些,送他点钱财傍身。否则这一路漫长,他怎么熬的过来。”

流放路上,有没有银子,是能不能活下来的关键。

贵妃闻言:“叫人去慎刑司悄悄告诉他,若是他闭着嘴,出宫前,必有银钱送他傍身,若他管不住自己那张嘴,倒也省事,长痛不如短痛——这趟流放之路他都不必走了!”

甘棠忙答应下来。

而贵妃却越想烦恼,信贵人如今这样,简直就像她刚进王府的时候:因为皇上心里有她,所以得罪了她的人,就等于得罪了皇上。她告状就没有告不倒的人。

那时候她虽然是侧福晋,后来也只是贵妃不是皇后,但在王府和宫里却一直能跟乌拉那拉氏分庭抗礼。

如今信贵人在皇上心里也有这样的地位了吗?

甘棠见贵妃的眉越皱越紧,就在旁小心问道:“娘娘,咱们要不要想法子将那宫女送去安乐堂处置了?杀鸡儆猴,起码叫信贵人知道个惧怕,别让她以为咱们翊坤宫好欺负似的。”

安乐堂听起来是个吉祥和乐的所在,但在宫人眼里,进了安乐堂却等同于半只脚进了地府。

在宫中服侍的宫女太监,凡得了会过人的病都会送到安乐堂去集中‘养病’。明面上,安乐堂有太医院拨过来的低等医官医治,但其实不过虚设,且依靠寻常宫人的月例,哪怕有了方子也多买不起药,只好靠自己扛着。

身体好抗得过疾病,之前伺候的主子又心善还肯让他们回去的,就还能从安乐堂爬出去。但这种幸运儿十中无一,一般都是‘不幸病逝’。

因宫里会给病逝的宫人发棺材银子,但人死都死了,这棺材银子就直接落到安乐堂掌司太监手里。所以这安乐堂的掌司们当然是盼着人死,而不盼着人活。所以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人,拿银子给太医院买药还是其次,主要是收买这些掌司高抬贵手,才是最要紧的事儿。

这安乐堂又正好挨着北安门,开门一拐就是管焚尸的净乐堂——死人被一条麻布裹了焚烧的干干净净,拿到棺材本的掌司快快乐乐是为净乐。

甘棠的意思,就是想个法,把引桥往安乐堂一塞,然后小银子给安乐堂掌司一送,人活着进去,死着出门,就完了。

姜恒并不知贵妃心里认定自己可以影响皇上的判断,要知道必然要说一句:您抬举了。

雍正帝是什么人,那真是谛听转世似的眼力。他是会偏心,但前提是那人值得他偏心,还得一直值得,不能半分辜负他的信任。

比如十三爷现在状告朝臣,肯定是一告一个准,举荐亦然。

可那是因为十三爷一切从公出发,一切也为了皇上考量,皇上全然信他,所以才偏听他的。

要是换一个人,拥有皇上的偏心滥用皇上的信任,借着皇上的信任铲除异己。一旦被皇上发现,那肯定要连本带利还回去的。

说起来这种例子也不是外人。历史上的年贵妃亲哥哥,年大将军年羹尧就是这样的典范。皇上也曾分外信重他,但他开始党同伐异,专擅贪蠹后,皇上也会将他从重治罪,比旁的官员违背国法更加愤怒。

姜恒虽未想到贵妃给她提升到了这样的高度上。但她想到了或许会有人为难引桥。

如今慎刑司还在查这件事,引桥属于当事受害人,不会有人现在去害她,顶风作案。但这件事过去后,或许就有动作。

姜恒不想自己提前出手干预剧情,反而害了引桥。

此事已经过了皇上跟前,姜恒也不去私下绞尽脑汁,而是当日直接就跟皇上提起:“这被陈内监欺负的宫女倒是无辜,据臣妾所知,她被发落到景祺阁去,原就是被坑害的。”

皇上便命苏培盛将这无辜受害的宫女,调到内务府去当差,将她交给内务府的管事嬷嬷照看。

皇上吩咐,苏培盛亲自经手办的事儿,也算是引桥的护身符了。

姜恒想以引桥的能力,可能这一世走上内务府女官的路,不需要那么坎坷了。

“你说那宫女妖里妖气的……是有几分姿色?”甘棠在提出要不要想个法子处置引桥时,忽然听贵妃这么问。

甘棠确认:“是有几分姿色,只是那眉眼,一瞧就带着不安分的样子,不是个好的。”

在后宫里,姿色也分好与不好。

其实年贵妃生的虽美,但就属于不太入长辈的眼的美。

叫太后看,这宫里姿色最好的就是熹妃那种稳重秀美型的,抑或是信贵人这种甜美乖巧型的。

引桥这种眉眼天然带媚的,就属于有姿色,却是‘不好姿色’的姑娘。

贵妃冷冷一笑:“如今这事儿刚过了皇上的耳朵,立时找人处置这宫女就太显眼了。说不得信贵人就等着咱们处置那宫女,她好继续告状呢。咱们偏不动那宫女,还格外要抬举她!”贵妃看了眼甘棠:“你去跟那宫女说说话,看她到底为人如何,如果她愿意伺候皇上,本宫也不是不能抬举她。”

甘棠立刻就懂了:“娘娘果然好见识。信贵人自个儿笼络的宫女,要是反过来咬她一口,还跟她抢皇上的恩宠,想必她要怄死了,奴婢这就去。”

见甘棠立刻就要去,贵妃蹙眉:“急什么。如今多少人盯着这宫女呢,你现赶着去做什么?!”

“等圣驾出宫往承德去,信贵人也离了宫再说。”提起这件事,贵妃连冷笑也笑不出了:“这才不辜负咱们皇后娘娘,特意把我留下来‘看家’!”

甘棠一声不敢吭。

这是皇上登基来,第一回 起驾去承德猎苑,贵妃当然是想要随驾的:换一个茫茫草原的环境,换个氛围,周围没了这些碍眼的女人。说不得她跟皇上就能和好如初。

熟料皇后居然釜底抽薪,说要让贵妃留下跟她一起看家!

反而贵妃眼里那群碍事的女人,去了个七七八八——太后点了十个年轻嫔妃随驾呢。

贵妃简直要被皇后气死过去,最近请安的时候,每回给皇后屈膝,贵妃都觉得膝盖不想弯,恨得不得了。

如今说起这事儿来,还是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甘棠也就屏气敛声不敢再说话,生怕触霉头,然后在心里想着:这回陈得宝的事儿有些弄巧成拙,自己可不能再犯错了,必得把那个叫什么引弟的宫女弄到手里,让她乖乖听话,去服侍皇上,打脸下信贵人。

甭管信贵人是笼络了这宫女,还是路见不平帮这宫女,只要这宫女反水成了宫里的小主,信贵人都会很丢脸,那贵妃娘娘的气儿估计就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