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第2/3页)

他愿意为他们共同的理想牺牲一切,只担心她从此找不到出路。

柳竹秋乐于与他分享计划,神采奕奕说:“我想回老家试着撰书、讲学,把我的经历和想法分享尽可能分享给大众。”

不能做利剑劈开官场上的黑暗,她还可以化身火种,焚烧缠缚世人的藤蔓。

萧其臻眼前一亮,振奋道:“蜀地民风开化,凭你的本事一定行。我到了广东也会帮你宣传。”

柳竹秋笑道:“我如今是自由身了,往后定会去大人任上探望你和小兰。”

意识到他们并非永诀,萧其臻好受多了,踌躇片刻,从怀里取出一块玉牌赠给她。

“这是我上次决定向你求婚后订做的,取货后一直没机会送给你,现在请你留作纪念吧。”

柳竹秋接过玉牌,上面刻着一首诗:“孤松栖雪岭,往返只寒鸦。翘盼清风过,相依看锦霞。”

看到他曾经的美好畅想,她喉头有些发紧,同时会心而笑:“好巧,我也有件礼物送你。”

说完从袖口里抽出一把折扇递上。

萧其臻展开扇子,只见扇面上画着松柏图,留白处的题诗竟正好在唱和他写在玉牌上的诗句。

“峻岗风啸疾,松柏自清吟。苍劲崔嵬骨,孤高正直心。林禽争托庇,芳草唤知音。冰雪欺不倒,陶然抚月琴。”

有一种深情不在耳鬓厮磨,如胶似漆,在于相知相惜,不论经历多少次劳而无功的付出,依然甘愿用心血浇灌对方的情怀。

他们不约而同相互揖拜,眼中含泪,脸上带笑,往后将沿着各自的航线,向真理进发。

陈尚志每天缠着陈良机吵闹,要求见忠勇伯。

陈良机打听到柳竹秋回家了,厚起脸皮派人登门请求。

柳竹秋也很挂念陈尚志,马上派人去接。

祖孙来到柳府,陈尚志见到柳竹秋便急切地迎上去,被陈良机用力拽住。

“裕儿,忠勇伯是女子,你不能再像过去那么随意了,而且得改口称她‘荥阳君’。”

柳竹秋笑说:“裕哥小孩儿心性,阁老不必较真,请您先跟家父说会儿话,我领裕哥去园子里逛逛。”

她让柳邦彦陪客,牵着陈尚志去到花园的水榭。

陈尚志见周围没人了,一把抱住她,委屈巴巴埋怨:“季瑶,那天你怎么又骗我?知道你被抓进昭狱,我都担心死了。”

柳竹秋抱歉地哄他一阵,说:“我正想去找你呢,可巧你先过来了。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我就快随父母回老家了,这一去不知多久才能回来,你愿意跟我一块儿走吗?”

陈尚志先听前面还以为她又要丢下自己,急得拧紧眉梢,听到结尾方才放心露笑,使劲点头:“愿意,愿意!可是,要怎么跟爷爷说呢?”

柳竹秋说:“陈阁老本来就想把你托付给可靠的人照管,我都跟我爹说好了,让他跟陈阁老说想认你做干儿子。”

柳竹秋没向柳邦彦坦白陈尚志是假傻子,只交代他其实是朱昀曦的表弟,她奉新帝之命看护他,得带回成都照管。

柳邦彦如今事事都依着她,在与陈良机交谈时提出请求。

“在下告老还乡,三个儿子都不在身边,想认个义子以示慰藉。令孙和我家荥阳君情同姐弟,缘分正好,不知阁老肯否?”

长孙的归宿向来是陈良机一大的心病,上一年柳竹秋照管陈尚志真替他省了很多麻烦,眼下正愁找不到第二个那样稳妥的对象托管,听了柳邦彦的话十分心动,却又顾虑深重,委婉试探:“别的倒不妨事,就怕陛下怪罪……”

尽管当事双方拒不承认,朝野上下仍旧断定柳竹秋曾朱昀曦的嬖宠,没见新帝封她为妃还很纳闷,推测今上顾忌柳家门第不适合做外戚,是以另外给了柳竹秋县君的封号。

陈良机以为柳竹秋做不成皇妃,便想拿自家孙子当皇帝的替身,这要是被皇帝知晓可不是玩的。

柳邦彦明白话意,也讳莫如深道:“其实这就是万岁的旨意。”

陈良机大惊:“当真?”

柳邦彦虽被女儿诓骗无数次,但想这件事她总不敢再假传圣旨,笃定道:“荥阳君是这么跟在下说的。”

陈良机立马调整思路,猜朱昀曦觉得对不住柳竹秋,默许她拿陈尚志做自己的替身。

既是圣意,他更乐得顺水推舟,随后便让陈尚志认了干爹,次日搬进柳府居住。

柳邦彦想等柳尧章回京团聚后再走,柳竹秋也想再见见三哥三嫂,并且趁此空档将躲在济南府的表妹阮玉珠和她刚满百日的女儿接来京城。

等阮玉珠到京,她住在文安的父母也收到柳家通知赶来,全家人抱头痛哭,都有隔世之感。

玉珠那赌鬼丈夫已亡于贫病,她寡妇身份又带着个不知来历的女儿,今后的命运仍让父母发愁。

考虑到他们的安全,柳竹秋没揭露朱昀曦代孕的秘密,只说新帝开恩,许诺为玉珠另挑个好丈夫,但不能让新婆家知道她还有子女需要抚养。

“后日我会进宫向陛下辞行,到时问问该如何安置这孩子吧。”

玉珠的事她住在宫里时就跟朱昀曦谈妥了,那会儿尚不知玉珠生的是男是女,所以说好后续再谈孩子的问题。

朱昀曦这段时间既思念柳竹秋又怕她求见,因为这次恐怕真是最后一面。

即位那天晚上,他百忙之中抽空单独召见她,问她想要什么奖赏。

她毫无悬念地请求:“希望陛下兑现承诺,遵照先帝的旨意,让臣女回归故里。”

她刚替他挣得皇位,又手握先帝遗旨,朱昀曦再不甘心也找不到办法拒绝了。

想至少看一次她穿戴凤冠霞帔,在殿上向他叩拜的模样来满足过去的臆想,故而力排众议破格封她为县君。

那天她穿着命妇礼服端庄走来,在座下朝他盈盈礼拜,仿佛月出东海,满室珠光都为之黯淡。

霎时间朱昀曦满心满脑全是悔意,真想把那个规定“君无戏言”的家伙从坟墓里挖出来鞭尸,就因为他提出的苛刻标准,害他必须忍痛割爱。

他像被迫典当传家宝似的千万不舍地端详柳竹秋,觉得她头上的翟冠太简陋,根本配不上她。

明明为她准备了最华丽的凤冠,明明有能力拥有她了……

是夜他悄悄闯入柳竹秋的睡房,试图再次占有她,痴狂半晌却只换来她一句:“请陛下自重。”

语气冰冷,如同纯净的冰块连恐惧慌乱这样微小的杂质都挑不出来。

他满腔热情顿化乌有,成为一国之君又怎样?他已丧失她心目中的高地,再也回不到原来的位置。

今天她仍将用疏离的态度面对他吧,为守住破碎的自尊,他也用天子威仪武装自身,召她在养心殿正殿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