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回到开宴的大殿,纪新雪立刻发现,很多人趁着更衣的时间换了身衣服。

原本大殿中只有千篇一律的红色和紫色,如今忽然多了鹅黄、翠绿、宝蓝……还有娇柔淡雅的丁香色。

“公主!”穿着朱红色长袍的郎君拦在纪新雪面前,白净的脸上蔓延整片绯红。视线触及到纪新雪的目光,仿佛被火焰灼烧似的立刻躲开,再悄悄抬起眼皮窥探纪新雪的表情。

扭捏羞涩的模样不像是他拦住纪新雪的去路,反而像是纪新雪拦住他。

纪新雪退后半步,他认识这个人,是户部尚书的嫡幼子,曾出现在纪敏嫣的择婿名单上。

论家世、论气度、论才学,曹七郎都能算得上出众,堪称六边形战士,可惜纪敏嫣不喜欢他。

纪靖柔曾在书信中抱怨过曹七郎不够主动,有召才会出现在纪敏嫣面前,可能户部尚书府无意让他做驸马。

如今曹七郎满脸羞涩的挡住他的路……

纪新雪隔着衣服搓了搓小臂处越来越多的鸡皮疙瘩,勉强说了句敷衍曹七郎的话,“我先入席,七郎君也早些入席。”

话毕,纪新雪飞快的绕过曹七郎,假装没听到曹七郎的呼唤,迈着优雅又不失速度的步伐,直奔他的坐席。

然而曹七郎拦住纪新雪并成功与纪新雪搭话的过程,已经被所有将注意力放在纪新雪身上的人收入眼底。

即使纪新雪专门选人少的地方走,仍旧无法避免再次被拦住。

这次是穿着宝蓝色锦袍的郎君。

“安武公主,我是诚阳伯世子,能否在开席前与您说几句话?“

相比羞涩扭捏的曹七郎,诚阳伯世子热情大方,说话时亲昵的态度像是已经与纪新雪相识许久的友人似的自然。

纪新雪冷淡的点了点头。

勋贵之后彬彬有礼的来打招呼,他不能完全不给对方面子。

况且诚阳伯世子的性格显然与羞涩腼腆的曹七郎不同,如果他故技重施,直接转身离开,诚阳伯世子很可能会追上来。

反正最后吃亏的人不会是他……

纪新雪看向诚阳伯世子目光中,浮现几不可见的同情。

对方最好别是抱着爱慕的心思来找他说话,容易心碎。

诚阳伯世子丝毫不在意纪新雪的冷淡,笑道,“公主刚从封地回到长安,可有不习惯的地方?”

纪新雪漫不经心的拨弄腰间悬挂的红玉,为避免诚阳伯世子将来心碎,故意夹枪带棒的道,“本宫的根在长安,怎么可能不习惯长安的生活,诚阳伯世子慎言。”

“公主恕罪,是臣失言。”诚阳伯世子立刻认错,“年后臣在百味楼设宴给公主赔罪,如何?”

不如何,你想得美。

纪新雪原本还对诚阳伯世子拦住他的原因有所怀疑,如今已经差不多能确定,诚阳伯世子与之前满脸羞涩的曹七郎目的相同。

他摇了摇头,“本宫久未回长安,年后要去皇庄小住看望阿娘。”

答话的同时,纪新雪顺着诚阳伯世子的肩膀看向他的席位,虞珩不在,隔壁的纪靖柔在。

他以目光规划奔向纪靖柔的路线,主动问道,“还有事?”

看在除夕是个好日子的份上,再给诚阳伯世子问个问题的机会。

诚阳伯世子仗着身上的爵位和至少能胜过半数同龄人的相貌和气度,走到哪里都能遇到主动与他搭话的人。

偶尔他想主动与人结交,也不会有人能拒绝他的热情。

这是诚阳伯世子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他人不冷不热的态度。

他眼底的笑意稍淡,嘴角的笑容却更加热情,如同桃花瓣似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纪新雪,“不知公主闲暇时喜欢如何解闷,我前日得了几件从西域来新鲜玩器,想请公主先挑选。”

见始终神情淡淡的安武公主双眼骤然发亮,嘴角也扬起笑容。诚阳伯世子心情舒畅的同时,觉得安武公主不过如此。

空有美丽皮囊的俗人。

即使认为纪新雪空有美丽皮囊,诚阳伯世子仍旧因为纪新雪陡然变得鲜活的神态,生出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心中闪过诸多杂乱的念头。

可惜安武公主已经在多年前与襄临郡王订婚。

好在他们还没定下婚期,如果安武公主改变主意,以陛下对安武公主的宠爱……

“几件?”

听到从身后响起的声音,诚阳伯世子下意识的转身,眼角余光先瞥见卧在鸦青色锦缎上的麒麟正怒瞪的眼睛。

襄临郡王!

诚阳伯世子的心猛地打了个哆嗦,面上却没有露出端倪,神色如常的对虞珩长揖,“襄临郡王,臣只是与安武公主说几句话而已,请您不要误会。”

纪新雪闻言,收回放在虞珩身上的目光,困惑的看向正神色惊慌的诚阳伯世子。

不是,诚阳伯世子刚才与他说话的时候还挺正常,甚至能称得上健谈。怎么看到虞珩,就像是老鼠看到猫似的变脸。

天然茶?

大庭广众之下说几句话,有什么可误会的地方?

让诚阳伯世子一说,反而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虞珩的目光逐渐深沉,慢吞吞的重复刚才所说的话,“我问你,有几件从西域来的玩器。”

诚阳伯世子眼中浮现迟疑,他想过襄临郡王会因为他的挑衅发难或者隐忍不发,却没想过襄临郡王会是现在这种反应。

稍作思考,诚阳伯世子决定继续挑衅。

位高权重的男人不喜欢争风吃醋的女人。

同理,位高权重的女人也不会喜欢争风吃醋的男人,尤其是不仅争风吃醋,还能约束她的男人。

诚阳伯世子骄傲的挺起胸膛,“臣家中有支掌握西域路线的商队,在年底带回二十件上好的玩器,父亲看重我,单独赏给我五件。”

说到此处,他转身看向纪新雪,“我愿意将这五件西域玩器都送给公主赏玩。”

纪新雪忍住捂眼睛的念头,面无表情的道,“不必。”

他不明白,人模狗样的郎君,为什么会在仅仅三句话的时间里掉进油锅。

“公主无需担心家父家母会因此有微词,既然是给我的东西,便是允许我任意支配。”诚阳伯世子朝着纪新雪的方向走了半步,“我不仅想将今年分到我手中的西域玩器送给公主,今后……”

他克制的停下未出口的话,转过身哀怨的看向虞珩。

纪新雪默默退后两大步,早知道诚阳伯世子是这等奇葩,他就不该抱着在除夕宫宴,不能不给勋贵面子的想法停下脚步。

好在此时醒悟也不算晚,纪新雪隔着诚阳伯世子对虞珩道,“凤郎,走了。”

虞珩点了点头,目不斜视的越过诚阳伯世子,与纪新雪并肩朝他们的坐席处走去。

忽然被丢在原地的诚阳伯世子面露茫然,愣了下才大步追上去,“公主,我初二便将西域玩器送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