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噩梦(第2/4页)

电话对面的喘息声都开始混乱,连声音也变成急不可待的紧张战栗:“你在哪?”

骆钧报出了个地方。

对面一言不发地挂断了电话。

骆钧愣愣坐了一阵,把那个视频看完,才吃力地站起身。

怎么会不进圈套。

就算那根救命的稻草,其实只不过是海市蜃楼里冰冷的幻象,又怎么忍得住不扑过去死死攥住。

面对现实里不会结束的刑期,就连疯疯癫癫溺在一场由海市蜃楼构成的噩梦里,混沌恍惚地过完一生,都显得奢侈和幸运。

……拿到骆枳的死亡证明和遗产分配以后。

任尘白会把那个噩梦分给他,把他也拽下去吗?

……

两天后,骆钧得到了这个答案。

他在医院醒过来,逐渐回忆起那通电话之后发生的事。

他作为直系亲属,办理了骆枳的死亡证明,拿到了骆枳在生前做的遗产公证。

然后他见到了任尘白。

任尘白已经完全像是个半死不活的游魂,但他做的这件事,似乎还是触碰到了对方的底线。

任尘白发狂似的扑过来,差一点就拧断了他的脖子。有人报了警,任尘白被控制住,他被送去了医院……

骆钧摸着自己的喉咙。

他不记得更多的感受了,只能想起那种可怖的窒息感。

不论胸廓怎么翕张,都灌不进任何一丝空气,动不了,看着视野暗下去。

……如果是溺在海水里呢?

如果不仅仅是窒息,而是溺在冰冷的海水里,要比这种感受煎熬多少?

骆钧穿好衬衫,用领口把淤紫遮住。

他设法找到了荀臻,从对方那里求来了一个探视机会,被护士领进加了栅栏的特殊病房,看到任尘白被束缚带牢牢捆着。

……

迎上任尘白的视线,对方的眼神让他心口隐隐发沉。

任尘白盯着他,满是血丝的眼睛里像是长出淬毒的细藤。

那些藤条蜿蜒蔓生,慢慢缠住他的手脚,他像是被扯着就那么长在了地上。

……任尘白像是醒过来了。

骆钧站在探视窗外。

在任尘白面前的那张桌子上,他看到了骆枳的死亡证明,还有那份遗产公证书。

骆枳做过遗产公证,这本身没什么特殊的,骆钧自己也做过。

在他们这个圈子,很多人一成年就会去做这个,并不代表什么更特殊的意义。只是因为涉及的大宗利益关系通常都相对复杂,提前做好遗产公证,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特殊的是,骆枳的遗产分配非常琐碎。

琐碎到当骆钧提供了相关证明,拿到骆枳的遗产分配协议书,甚至以为骆枳是把这东西当日记写了。

“现在的公证处很方便,可以直接发视频给他们。随便说,他们会挑出重点,帮你转成正式合同。”

任尘白仍旧盯着骆钧,他的语速流利了不少,脸上慢慢露出笑容,眼底盘踞的阴郁却叫人背后泛寒:“看过他的视频吗?”

骆钧沉默。他当然知道任尘白说的“他”是谁,也当然看过视频。

就算知道那是另一场能把人活剐了凌迟……那是会动、会说话的,还活着的骆枳。

早期那些录像资料看起来还很寻常。

骆枳大都是在边忙着手里的事情,边随手录的视频。语气很平淡,视线不在镜头里,应当是正看着电脑屏幕或是某份文件。

只不过从那时候起,那种详细过了头的琐碎就已经开始初现端倪——甚至连淮生娱乐跟着他的那些部门经理,骆枳都留了东西。

视频里的骆枳坐在办公桌前,咬着根棒棒糖,对着摊满了一桌子的文件揉额头。

他是真的不喜欢做这种事,也不擅长这种工作。

带着自己的班子盘活淮生娱乐,骆枳负责的是定大方向、挑人、买剧本、选资源,至于这些标准流程上的合同文书,一向都是扔给各部门经理负责的。

骆枳整理着那些文件,一边分类一边对视频里交代。

合适的资源最好留给市场业务部,这些资源方都是针对他个人签的长期意向合同,如果他哪天有意退出,是有权推荐合适的人选来接手的。

还有几份非常不错的剧本,目前的公司规模还拍不出最好的效果,所以他自己掏钱买了,可以留给影视制作部。

艺人都只能签在公司,但经纪人助理团队都是一点点磨出来的,合同稍微调整一下,就可以让艺人部经理随时打包带走……

骆枳不是没试过直接给,可惜那些经理一个都不肯让他说完。

不论他怎么看场合、找机会、潜移默化地暗示,只要说起“以后万一我不在了”,那些人就一个比一个着急地把他的话塞回嘴里再往肚子里摁。

骆枳刚整理好所有文件,门外就有人喜气洋洋地用力敲门,好像是有个什么剧第一集 就爆了,那些人叫他出去开庆功会。

骆枳也高兴地跟着应,一边去开门,一边匆匆结束了录像。

……

那段时间的录像大都是这些内容。

公司的势头越来越好,骆枳要分配的东西就越来越多。

他把这些东西全分下去,凡是冲着他个人来的、由他这个班底做出的成果,他都做好能让每个经理一跳槽就带着跑的准备。

“骆大少。”任尘白脸上还挂着那种叫人发冷的笑,僵硬得像是个有几分诡异的面具,“你知道,这说明什么?”

骆钧不说话,只是沉默着翻那些由公证处提供的视频。

……这说明什么?

说明骆枳从来都没打算把东西留在骆家的公司。

说明简怀逸现在的困局,并不是因为他这个大哥自以为是的复仇。

他怎么忘了,骆枳从小就不受委屈。简怀逸使了多少阴招,骆枳就叫他付出多少代价。

如果只是论他们两人之间的对峙,骆枳没有吃过亏——如果不是这样,骆枳也不会被他们冠以“顽劣”、“惹祸”的名声了。

可怎么能只论两人之间的对峙呢?

如果简怀逸使这些阴招,是为了从骆枳那抢走父母的信任、家人的亲近,是为了拿走骆枳在骆家的全部位置和身份……那么他、父亲、母亲和骆橙就是裁判。

这样的裁判,究竟还有对峙的必要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骆枳不再和他们解释任何事的?

就算拿到了淮生娱乐,简怀逸被架空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只要摆脱了董事会的挟制,那些经理手里的实权,分分钟就能把那位简总放在办公室当吉祥物。

董事会树倒猢狲散,诚然是因为骆家的变故……可即使没有骆家的变故,在骆枳死亡后遗产分配协议生效,这些人自然会收到公证处的联络。

到时候,只要淮生娱乐这些部门经理带着大把的优质资源、剧本、精英团队跳槽,下家恨不得敲锣打鼓抬着轿子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