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笛女孩(第2/9页)

小心呀,小心一点儿,她心想。我们可不想弄断骨头,我们得小心着点儿。她吊在架子边缘,轻轻地把装得满满当当的红扁豆罐子挪回了原位,接着,她滑过下面的几层架子落在了储藏室的地面上。

利迪娅光脚站在冰冷的石砌地板上,抬头检查着她的藏身洞。嗯,看来没什么问题。司提芬的礼物在上面是安全的。看起来没人能挤进那几英尺宽的地方,即使是纤细的长笛女孩也不行。没有人能想到她会把自己完美地折进那么小的地方去。她像老鼠一样轻巧,有时会缩进让人意想不到的角落里。而这全拜贝拉芮所赐。她飞快地转身离开储物间,哪怕被仆人们抓住,也绝对不能待在她唯一剩下的藏身洞附近。

等利迪娅到了宴会厅,她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偷偷跑进练习室而不被发现。如果这样也许不会被惩罚吧。贝拉芮对她喜欢的人宽厚有加,但如果喜欢的人让她失望了,她又绝不通融。虽然利迪娅太过纤弱不能责打,但还有其他的处罚方式可供选用。利迪娅想起了司提芬。想到他再也不会被贝拉芮折磨了,她感到一丝欣慰。

利迪娅沿着宴会厅的边缘匍匐前进,蕨类植物和盛开的兰花为她作了掩护。在郁郁葱葱的花与叶间,她时不时能瞥见长得看不到边的乌木餐桌,这桌子每天被仆人们擦得光可鉴人,永远得体地摆放着闪闪发光的银器。她四下打探着巡查者的身影,厅里却空无一人。

草木馥郁而温暖的气息让她想起了夏天,尽管城堡周围的山脉都被寒冬凌虐。她和尼娅小时候——在手术之前——她们曾经在山间奔跑,在松树林里穿梭。那时她们在兰花丛里嬉戏,她轻快地边跑边看:一株来自新加坡;一株来自金奈;另一株,有着虎皮般的条纹,是贝拉芮基因工程的产物。她触摸着精致的虎纹花朵,欣赏着它异常生动的颜色。

我们是美丽的囚徒,她看着兰花心想,和你一样。

随着蕨类植物的一阵颤动。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植物丛中,他像狼一样跃到了她面前,双手扳住了她的肩膀,手指陷入了她毫无血色的皮肤里。被掐到的地方神经渐渐麻痹,利迪娅微微喘着气。伯森将她按下的时候,她像蝴蝶收起双翼一般瘫倒在了页岩石板上。

她贴着石板啜泣,她被伯森的伏击吓到了,心脏猛烈地跳动。她呻吟着,在他施加的压力下瑟瑟发抖,脸紧贴着城堡光滑的灰石板。在她旁边的那块石板上,躺着一朵粉心白瓣的兰花,是伯森无意中打下来的。

过了好一会儿,伯森确信她顺服了,才缓缓地放开她。施加在她身上那不堪承受的重量慢慢减轻,这过程就像坦克从被碾碎的小屋上开走一样。利迪娅强迫自己坐起身,然后站了起来。利迪娅是战战兢兢面无血色的精灵,而贝拉芮的保安总长是一头渐渐逼近的阴森的怪兽,她在他面前显得异常弱小。

伯森山一般庞大的身躯由肌肉和疤痕崎岖地堆砌而成,所有的突起都充满力量,所有沟壑都饱含愤怒的战意。米瑞安闲谈的时候说他从前是个角斗士,但鉴于她太爱想入非非,不足为信。利迪娅则怀疑他的疤痕是训练的时候教官给弄的,就像她所受的处罚都是贝拉芮安排的一样。

伯森将她的手腕扣在他坚如磐石的手中。和他一向刚硬的用力方式相比,这一握已经非常轻柔了。从最初那次灾难性的破坏之后,他已经学会了控制力道不让她的骨头散架。

利迪娅挣扎着,试图让手腕摆脱他的束缚,然后她接受了自己被俘的事实。伯森跪坐下来,降到和她同样的高度,用镶了红圈的眼珠观察她。改进后性能增强的虹膜布满了血丝,扫描着她皮肤散发出的红外线脉冲。

绿色的伪装色逐渐从伯森伤痕累累的脸上褪去,摆脱掉石头和枝叶的颜色后,他周围其实空无一物。然而,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颜色渐渐变得苍白,像是扑上了面粉,和她皮肤的白色正相匹配。

“你藏到哪里去了?”他的声音隆隆作响。

“我哪儿也没去。”

伯森眯起了他的红眼睛,眉头紧锁,像是一道道写满质问的鸿沟。他闻了闻她的衣服,寻找着线索。他将鼻子凑近她的脸,她的头发,他嗅了嗅她的双手。“是厨房。”他低声说道。

利迪娅向后一缩。他用红眼睛仔细地观察着她,探寻着更多的细节,监视着她皮肤无意识的反应,任何一抹证据也无法逃过他窥探的双眼。伯森弯起了嘴角。他身上的猎犬基因让他在搜寻的时候充满了野蛮而凶残的愉悦感。很难判断这个男人哪里像豺,哪里像狗,哪里是人。总之他的乐趣就是搜寻、捕获和屠杀。

伯森挺直了身子,得意扬扬。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钢制的手镯。“我有东西给你,利迪娅。”他啪的一声将这饰物扣在利迪娅的手腕上,它在她细瘦的胳膊上扭动着,像蛇,锁上的时候发出了叮的声响,“躲藏到此结束。”

一股电流爬上了利迪娅的手臂,她尖叫起来,当电流穿过她的身体,她不停地颤抖。电流切断的时候伯森扶住了她。他说:“我讨厌没完没了地帮贝拉芮找她的财产。”

他笑了,嘴抿成一条弧线,他推着她往练习室走去。利迪娅则任凭自己像牲畜一样亦步亦趋。

伯森把利迪娅带到贝拉芮面前的时候,她正在演出大厅里。仆人们在她身边忙碌着:摆桌子,搭建圆形舞台,安装照明。墙壁就悬挂在通了电的白纱里,它是一层翻滚着的带电空气,有仆人接近的时候它会噼啪作响并爆出火花。

贝拉芮正连珠炮似的向她的宴会筹备助理下达命令,似乎无暇欣赏正在她周围构建的梦幻世界。考虑到人类活动会产生热量,她的黑色防护甲领口是敞开的。她百忙之中飞快地扫了伯森和利迪娅一眼,旋即把注意力转回了正在数字平板上奋笔疾书的助理身上,“我希望今晚一切都完美无缺,塔妮娅。一丝乱也不能有,一点错都不能出,务必要尽善尽美。”

“是的,夫人。”

贝拉芮微微一笑。她的美貌是数学建模的成果,基于专题小组的讨论和可以追溯到好几代以前的整容传统。多管齐下的鸡尾酒疾病预防法,净化细胞的肿瘤抑制剂和“热微瑕”,让贝拉芮的外貌维持在二十八岁,而利迪娅的“热微瑕”疗法则把她冻结在了青春期的第一次阵痛里。“还有,要把弗农伺候周全。”

“他会不会想要人陪?”

贝拉芮摇头,“不会。他只想骚扰我,这我确信。”她哆嗦了一下,“令人作呕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