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师与射手(第2/6页)

“可这不是应该很容易么。”查尔斯说,“大部分活儿不都是勘测软件负责吗?”

“这,嗯,没错,可你得负责协调一切,明白吗?用脑子。机器没法什么都管。”我说道。万德却恰恰选在这一秒在我们身后大吼:“别把动感超人的斗篷拽下来,你会把他弄坏的!”我想营造的气氛完全被毁了。于是我没再理他的质疑,继续说道:

“我们从地球被招来,就是因为这活儿只有我们能干。在这寒冷的群星之间,这是一项崇高而孤独的使命!庸人是坚持不下去的,所以阿雷科才会寻找我们这样的人。我们毫无牵绊,不是吗?我们离开父母的地下室和车库,来到这样一个需要我们力量的地方。软件的确可以探测出那些石头,没错。它可能也能追踪它们。但只有人才能——才能——在它们到来之前嗅出它们的到来,明白吗?”

“你的意思是预知能力?”查尔斯瞧着我。

“不完全是。”我说,虽然麦伦声称自己能通灵,但他似乎从来没成功预测过射手什么时候会来我们的地盘撒野。“我说的是感觉。预感。直觉!我想说的就是这个词。人类的直觉。在预测目标时,有70%的时候我们比软件更出色,挺厉害的吧?”

“我想是吧。”他说。

我用值班的剩余时间告诉他哪个是他自己的控制台,帮他设置密码、操作偏好之类的。他并没有提很多问题,只是戴上护目镜,聚精会神,你几乎能看到他在Q34-54的小行星之间漫步,逐渐熟悉它们。我开始对他有点好感了,因为凯夫以前用的就是这种方法,这时他说:“我们怎么瞄准?”

万德大吃一惊,以至于把蓝判官的手办都掉了。罗斯科转过头来,摘下护目镜瞧着我,说:“我们不管瞄准的事。老天,你没告诉他呢?”

“告诉我什么?”查尔斯戴着护目镜的脸转向罗斯科的声音传来的方向。

于是我只好告诉他射手的存在,还交代了各种注意事项,比如射手在酒吧里的时候他就不能进去,除非轮到他伺候其中某个射手的时候;如果他擅自进去了他们会如何对待他;还有,他得远离地狱之井,那是射手的宿舍区,除了他伺候某个射手的时候;还有,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不能进作战室。

我正在给他解释轮班伺候射手的事,他突然说:“这也太傻了!”

“这是彻头彻尾的作恶。”罗斯科说,“但我们无能为力。他们是射手,你对付不了他们。你要是尝试了,绝对会后悔的。”

“我的合同里可没交代这个。”查尔斯说。

“你要是乐意,可以去找库兹投诉,”布拉德利说,“不过屁用也没有。他管不了他们。他们是射手,谁也取代不了他们。”

“我敢打赌我可以。”查尔斯说。大家只是对他嗤之以鼻,因为,你懂的,谁有射手那样的反射神经呢?他们在射击领域无人能敌。

“你被分到我们这儿来,因为你的测试结果表明你适合当算师。”我告诉查尔斯,“事情就是这样。你干的是自己最擅长的。薪水不错。五年之后就可以走了。你唯一要学的就是凑合过日子。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看着像个聪明人,我以为不用跟他讲第二遍。可我错了。

我们听到穿着靴子的脚步声从走廊那边传来。万德跳起来,抓起他所有的格斗手办,一股脑塞进一个储物箱里。诺曼开始深呼吸。布拉德利溜去厕所了。我只是原地没动,垂下目光。直视射手永远是不明智的。

砰!门猛地开了,他们进来了,是死亡战士大人、鲨鱼和铁兽。他们带着碧姬提姬。我的脸一下煞白。

碧姬提姬是个假人,是他们用一张毯子、一个面具还有几样材料做的。死亡战士大人坏笑着环顾四周,发现了查尔斯。

“碧姬提姬回到他的后宫来了。”他大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啊?碧姬提姬发现了一个新妃子,美得很!碧姬提姬要对她的到来表示欢迎!”

他们咯咯笑着,走到查尔斯跟前,抛出假人,落在他身上。他还没来得及把假人丢开,他们便把他拽了起来,几个人将他举在中间。他奋力反抗,但他们只是大笑。可他终于挣脱一条胳膊,一拳打在鲨鱼脸上。鲨鱼捂着鼻子开始咒骂,但死亡战士大人和铁兽只是幸灾乐祸。

“嚯!害羞的新妃子得学点规矩了。碧姬提姬要把她带到蜜月套房里,好好教教她!”

惨了。他们把他拽走了。不过,至少这还不是他们干得出的最糟糕的事儿。他们只是要把他塞到某个储物柜里,估计柜子里有几只臭袜子,再把碧姬提姬丢进去陪他。然后他们会锁上柜门,把他留在里面。我怎么知道的?他们也这么对待过我,那是我到这里的第一天。

***

如果你和我一样理智,你就会耸耸肩,专心干活。可查尔斯不肯罢休。他总是提问题。

比如,虽然射手大部分时间只是玩模拟游戏,负责追踪小行星和计算撞击时间的这些活儿全是算师干的,可为什么他们薪水比我们高?还有,射手甚至黑掉了库兹先生的全息电视,出其不意地投影出他和鳄鱼做爱的动画,还有其他那么多折磨他的小把戏,为什么他也不打算管教他们?我们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反抗他们?

我跟他解释说这帮人不讲理,指责他们幼稚、粗鲁、恶心统统都没用,他们还挺爱听人家说他们差劲儿。可解释似乎也是徒劳。

他还问这里为什么没有女人,这个问题要解释起来就太丢人了,于是我只是说测试表明男人更适合炮台上的生活。

他本应满足于做一个出色的算师。他的确很出色。他用了一周的时间就对Q34-54了如指掌。有一次我们在舰桥值班,麦伦和我正在讨论《薛定谔之岩》有史以来最差的一集,就是拉拉尔的邪恶双胞胎兄弟在第二季被杀之后又现身的那集。安尼尔正在打开他妈寄给他的三十一岁生日礼物,结果发现是条内裤。这时,查尔斯突然说:“尤金,你可能得查一下Q6-17。我算出来Q14附近有个入侵体。”

“你怎么知道的?”我边戴护目镜边讶异地问。他是对的。的确有个入侵体,在一片火与雪的光晕中翻滚着,距离黄道面还很遥远,但就在Q14的区域内。

“你不会把预测范围延伸到行星的黄道面之外吗?”查尔斯问。

麦伦和我对视了一下。我们从来不预测那么远的距离。有什么意义呢?反正入侵体进入射击范围内之前有充足的时间发现它。

“你不用那么卖力,伙计。”我说,“上方五十度,下方五十度,咱们只用管这么远就够了。扫描软件负责其余范围。”但我发出了警报,虽然作战室在炮台空间站的另一头,我们还是能听到射手的欢呼声。尽管入侵体很遥远,鲨鱼还是可以发射导弹。我们没有看到撞击,要等上至少两个星期,而且我现在不仅要一直监视入侵体,还得监视导弹,确保轨道吻合——可射手们已经开始跺着脚吼起奖金之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