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3/4页)

「好吧,最后一个。」伯奎斯特不情愿地催促道。

「谢谢。嗯……迈克,昨晚道格拉斯先生问了你好些问题。」病人没有反应。本继续说,「我们回想一下,噢,想起来啦,他问起你对地球姑娘的看法,是吧?」

「哇,哇!」病人的脸一下子绽开了笑容。

「是啊,迈克……你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地球姑娘的?」

那人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只扭头怔怔地看着坦纳。突然,他眼珠一翻,身子一曲,又犯病了。只见他的头歪朝一边,躯体蜷成胎儿状,双臂收在胸前,样子十分古怪。

坦纳厉声喝道:「滚出去!」他快步过去,替病人把脉。

伯奎斯特也粗暴地叫道:「够了!卡克斯顿先生,请你出去!否则我叫卫兵了!」

「好吧,我们走。」本只得让步。除坦纳外,一行人相继出来,伯奎斯特随手关上了门。

「我有一点不明白,基尔。」本追问道,「你们这样死死地把他困在这里,无处可去……他又到什么地方去见所谓的姑娘们呢?」

「嗯?别犯傻了。他见过的姑娘多了,护士呀,这个,你知道,化验师呀什么的。」

「那是。可据我所知,他的护理人员均为男性,绝无女性;同时禁止所有女性探视者。」

「嗯?别钻牛角尖了。」伯奎斯特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突然眼珠一转,他又咧嘴笑起来,「昨晚的新闻中,他身边就有一个女护士嘛,你没看到?」

「哦,看到了。」本不吭声了。

三人一路沉默不语,来到外面。弗里斯比道:「本,我看秘书长起诉你的可能性不大。当然,如果你确实掌握内情,最好妥善保存证据。」

「得了吧,马克,他不会起诉的。」本瞪着地板,怒气冲冲地说,「可是,我们凭什么就认定,那人就是火星来客呢?」

「唉!得了吧,本。」

「我们怎么能确定呢?我们看到的只不过是一个年龄相当的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如此而已。伯奎斯特说他正是火星来客,而伯奎斯特又是什么人?一个靠撒谎造谣起家而跻身政界的骗子!我们还看见一个叫『坦纳』的陌生人,姑且算他是个精神病医生吧——可当我追问他毕业于何处时,却被人打岔搪塞开了。卡文迪什先生,你看到令人信服的证据没有?可以证明那小子就是火星来客的证据?」

「发表意见不是我的职责。我来,我看,我听——仅此而已。」卡文迪什答道。

「对不起。」

「我的公证官使命,到此结束了吗?」

「嗯?哦,当然。谢谢您,卡文迪什先生。」

「也谢谢你,卡克斯顿先生,这是一桩有意思的差事。」说着,老先生脱去那件让他超乎凡人的银白大氅,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下来。

「如果请几位『胜利者号』的探险队员一同来,」本不服气地说,「肯定早把问题搞个水落石出了。」

「有一个细节,你疏忽了。」卡文迪什道,「你竟然会犯这种错误,我得说,真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嗯?我疏忽什么了?」

「老茧。」

「老茧?」

「是的。一个人的历史,可以从他的结茧组织清楚地解读出来。我曾在《公证季刊》上发表论文,专论此事。这位来自火星的年轻人,一直生活在只及地球三分之一的低重力环境下,又从未穿过我们这种鞋,他脚底的茧也应该与他生存的环境一致,不会有我们一样的老茧。」

「该死!你怎不早提醒我,卡文迪什先生?」

「什么?」老先生挺直腰板,气得鼻孔翕张,「我是公证官,不是当事人!」

「对不起。」卡克斯顿眉头一皱,「我们回去!我得检查那双脚。他们敢把他藏起来的话,我非把那地方翻个底朝天不可!」

「那你得另请公证官了——因为本人不慎参与了当事人的议论。」

「哦,是的,是这样。」本紧绷着脸道。

「冷静点,本。」弗里斯比在一旁提醒道,「你的麻烦已经够大的了。依我看,那人就是火星来客无疑。」

本让空中出租车放下两位同伴,再重新设定车子,让它进入等待状态,在空中无目的地盘旋着,把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又一遍。他进去过了,带着律师、公证官。同一天再次求见似乎缺乏理由,恐怕遭人拒绝。

但他能在报业集团写专栏,靠的不是吃闭门羹。他一定要进去。

怎么进?所谓的「火星来客」的藏身处,他已经知道了。能不能假扮成电工,蒙混进去?这个办法太明显,他连「坦纳大夫」那一关都过不去。

那个叫什么「坦纳」的,真是个医生吗?真正的医生有一套律己准则,不会与骗子掮客同流合污。比如航天飞机的随机医生纳尔逊大夫就是例子,他选择辞职,选择离开——

等等!纳尔逊大夫一眼就能看出那个年轻人是不是真正的火星来客,根本用不着查验什么老茧。本不知道纳尔逊大夫的电话号码。没关系,问问本的助手奥斯伯特·基尔加伦吧。哦,基尔加伦也不知道。没什么,《邮报》集团的档案室里有《名人录》,查查看。果然,在其中找到了纳尔逊大夫的联系电话。一拨,是他的办公室,请转……几分钟后,本已经与纳尔逊大夫通上话了。

纳尔逊大夫没有看过那条新闻。对,他听说了。不,他没理由怀疑火星来客是假冒的。有人试图哄骗史密斯放弃他根据「拉金判例」所享有的权益,纳尔逊大夫听说过吗?没有,即便是真的,也不感兴趣。一个人「拥有」火星,这太可笑了。火星自然是火星人的。是这样吗?我提一个假设性问题,如果有人试图……

「啪!」纳尔逊那头挂断了电话。再拨,却是一段录音:「你呼叫的用户暂时中断,请留言——」

卡克斯顿骂骂咧咧,问候了纳尔逊大夫的父母亲大人。这么做很蠢。可他接下来做的事却更加愚蠢:他把电话打到联邦秘书长官邸,要求与秘书长本人通话。

多年打探新闻的过程中,卡克斯顿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撬出机密,常常只有直取上层,待着不走,让上层讨厌得要命,再也无法忍受。他也知道,拧老虎尾巴是非常危险的;吉尔对权力一窍不通,而他却深入解剖过权力的秘密。但是,他是记者,他所代表的力量,任何权力都不敢挑衅。

但他忘了一点。他给秘书长官邸的电话,是在出租车上打的,而不是在更为公开的场合。

卡克斯顿跟秘书长的半打幕僚通过话,越说越冒火,没有注意到空中出租车已经结束了等待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