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第2/6页)

浓烟滚滚,空气中血腥与火焰的气味交织,间杂着远处传来的惨叫和嚎哭声,人间的惨剧在上演。

遍布于整个空气中的烟尘就像是幕布,那些人的影子投射在幕布上,仿佛一场巨大的皮影戏,所有的一切就在燕时洵眼前上映,重演当年之事。

村民们在哭嚎着窜逃,村屋被火焰吞噬,还有人在火海里哭喊着抢救自己的财产。

但是青年的身影,已经绰绰出现。

他在笑。

有人认出了青年,抹着眼泪喊着木匠快来帮帮我。

可青年却只是回过身,轻声询问他们,记不记得很多年前,这个所有人都学习皮影戏的村子里,也有过一个木匠。

姓郑。

青年笑着向所有人再次做了一次自我介绍。

他说,我叫郑树木,是郑木匠的儿子。

当年你们欠我的,欠我一家人的……该还了。

你们让我亲眼看到父亲横死后腐烂生蛆的尸体,眼睁睁看着母亲带着未出生的孩子沉入了湖底,那么现在,你们和你们的孩子,也要重新经历这样的痛苦。

你们的孩子会看到你们惨死的尸体,村里无处不在却无法逃离的死亡,他们会在恐惧中,像当年我的母亲那样被围猎被追杀,然后恐惧死去。

而你们,你们会看到你们的孩子死在你们眼前,却无能为力,哭嚎着也无法救下他们的命。

村民们惊呆了。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当年那个瘦瘦小小的男孩,竟然在逃脱村子之后,成功活了下来,还回来复仇了。

皮影大师老泪纵横,跪地哀求说自己不能死啊,他刚刚功成名就,还有大好的前程和票子等着他呢,就这么在这死去算是什么,那他这辈子的苦心经营甚至不惜杀人谋财,不都是白费了辛苦吗。

也有的皮影匠人气愤的在人群中寻找白师傅的身影,大声质问他是不是知道郑树木的身份,骂他为什么不早说,那样大家就能合力把这个狼崽子提前打死。

白师傅站在人群边缘,闭了眼。

他说,当年我没能救回郑木匠一家,那现在,我也应该闭眼当做没有看到你们的求助,才算是公平。

而年轻的郑树木静静看着眼前的闹剧,看着这些被他含着恨意记住的一张张脸,竟是和从前没有半分改变,丑陋又市侩,为了名利就可以随意伤害其他人,高傲又自大。

令人有种想要发笑的冲动。

他的父母,竟然就因为这些人而死……

有村民发现了郑树木在愣神,就想要趁他不备扑过去,偷袭杀了他。

很多村民都经历过多年前的那件事,当时牵头的几个年轻人在杀了郑木匠夫妇,而郑树木又不知所踪之后,他们就将郑木匠家世代积累下来的财富,统统据为了己有,就算当时没有参与的村民,都分到了些许零钱。

有的人倒也觉得很不安心,毕竟郑木匠的妻子死的时候还是个孕妇,很多年轻的妇人听到郑木匠妻子的遭遇后,也多少有些同情她,和丈夫大吵了一架。

也有年长的人,在听年轻人说起郑木匠妻子死了后立刻就浮出湖水后,立刻紧张的想要请驱鬼者来做一场法事,念叨着浮尸大凶,这是一口怨气没散啊,怕是会化为厉鬼,回来找他们报仇。

但是年轻人们却毫不在意,讽刺年长的人胆小又守旧,都什么年代了还说什么鬼鬼神神的,挂一把猎枪在家里,看哪个鬼敢来。

他们能杀郑木匠妻子一次,就敢杀第二次。

这么说着,牵头的年轻人们,还是顾虑着村子里的氛围,而将郑木匠家的财产,分出了些许,给那些没有参与的村民。

郑木匠家传悠久,据说以前还和吃阴间饭的人打过交道,几辈子积攒下来的财富金银,晃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分到钱财的人们默不作声,恢复了安静,有些妇人就算不安,但还是被家人骂有钱赚难道不好吗,妇人之仁。

而那五个年轻人,也被村民们当做了有勇有谋的主心骨,渐渐在村里有了话语权,连带着他们的家人都被人尊敬。

反倒是白师傅一家,因为白师傅的发怒和斥责,被村民们记恨,慢慢排挤和孤立到了边缘。

那五位年轻人,后来也成了西南皮影戏有名的大师,电视杂志,无一不缺,一时风光无限,连自家坟地都开放给游客,收取高昂的门票钱。

整个村子赚得盆满钵满,自然也就渐渐忘记了什么是敬畏。

直到面对着回来复仇的郑树木,很多人依旧没有放在心上。

在他们印象中的郑树木,还是多年前那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小男孩。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

年轻的郑树木垂下了眼睛,他听到从背后传来的偷袭声,却依旧笑得开怀。

燕时洵定定的看着这一幕,忽然间福至心灵的意识到了郑树木家院子里那些木雕偶人,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不等他向旁边的郑树木询问出口,皮影戏再次动了起来。

木雕偶人从每家每户走了出来。

它们的动作虽然还有些僵硬,但是五官却栩栩如生,穿上衣服时看起来和真人一模一样。

但更加令村民们感到惊悚的是,那些木雕偶人,每一个都有对应长相的村民。

当偶人和村民站在一起的时候,甚至会分不清谁是真人,谁是木雕。

惨叫声响彻夜空。

大片大片的血迹泼洒泥土,火焰浓烟滚滚。

火光同样跳跃在燕时洵的眼瞳中。

他紧紧的抿着唇,没有上前一步,没有去救那些村民。

燕时洵心下浅浅叹息,暗道了一声,果然如此。

他的猜测得以被证实。

白纸湖之名得于多年前附近村子接连的死亡,指的就是郑树木复仇的这一次。

但真相却远远不止于此。

既然当年没有任何人发觉村民们的死亡有蹊跷,甚至能够放任张无病选中这个地点进行拍摄,就说明当年所有人的死亡最起码在表面上,都是正常的,可以用科学的理论解释得通。

这样,才没有让西南的驱鬼者们注意到这里,消息也没有传到官方负责人或是海云观那里。

但是,既然是郑树木在操纵着皮影戏,那他不必用虚假的场景来欺骗燕时洵,这一切必然是只有郑树木和白师傅才知道的真相。

所以他们才能用皮影戏,将那一晚的场景复现出来。

表面平静的死亡,和暗藏在其下另一面截然不同的真相。

矛盾的两面只能让燕时洵想到一种可能——

在那些村民们死亡之前,他们的魂魄,就已经被郑树木用替骨之术,置换进了木雕偶人中,然后封锁进皮影戏里。

后来,当死亡被外界知道的时候,剩下的那些村民,恐怕也只剩下了空空如也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