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第3/20页)

更何况,还有人来看他!比如帕特里夏·德尔菲纳,她在几天前发现了他的小窝。从那以后,她每天至少路过一次来悼念他,既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闷闷不乐。她已经变成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女人,行动起来像是扔飞刀的。就她那悄无声息的步态、左脚轻微的内翻、右肩的转动以及冷漠的海绿色眼睛,无名杀手学校绝对会给她最高分。她可以在你看到她靠近之前就把你解决了。看到她关上身后那扇厚重的白门,狄奥多尔夫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很为自己之前的这个学生骄傲的。

“德尔菲纳小姐。”他说。她给他带了一些食物。鱼和土豆!这可真是神的美食。温暖的淀粉味盖过了平日的恶臭。

“你好,冰国王。”她说。她总是叫他冰国王。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很高兴你能来看我,”他像往常一样说道,“我希望你可以让我帮你。”

“你要怎么帮我?”帕特里夏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他明白,她有那种比他的所有工具都厉害的毒药囊。

“我已经告诉过你我在刺客圣殿看到的景象了。马上就要来了:科学和魔法的最终一战。毁灭将是令人震惊的。世界将被撕成碎片。”

“就像川岛说的,未来的景象在很大程度上狗屁都不是,”帕特里夏说,“劳伦斯和他的伙伴们造了一台机器,我们把它摧毁了。故事结束了。”

“哦。我记得劳伦斯!”狄奥多尔夫笑着说,“你知道吗,我尝试了我知道的所有办法让他来反对你,把所有的计策都用遍了。结果他还是站在你那边。真是个不听话的孩子。”他的骨盆发出类似爆米花爆出来的声音。

这时,帕特里夏开始有点不冷静了。“你说的不是真的,”她说,“他背弃了我。我记得的。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动摇了。我们俩还是孩子的时候,我从来都不敢指望他。”

狄奥多尔夫想耸耸肩,但他的肩膀有点脱臼了。“你愿意相信什么就相信什么吧,”他说,“不过当时我也在,我目睹了所有的事情。劳伦斯因为不肯否定你遭到毒打。他用最难听的话骂我。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是我为什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开始。”

“我生命中现在最好的一点就是,再也不用听你说话了。”现在,帕特里夏似乎又成了那个脆弱的小孩——好像他在不经意间触动了她某根暴露的神经,“我躲过了你所有那些愚蠢的心理战术。从现在开始,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可以应对。再见了,冰国王。”她把食物盘放在他面前的木架子上,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甚至都不等他谢谢她带了鱼和土豆来。鱼和土豆好吃极了。

* * *

母鸡们住在鸡窝和小院里,不管你铲地多勤快,这两个地方总是会盖上一层鸡屎。母鸡的头目是一只名叫德雷克的灰土色下蛋大母鸡,每次有人靠近的时候,它总是摆出一副毒鱼样的架势,想把给它喂食的人眼珠子啄出来。其他母鸡则分散在走向德雷克的路上,攻击任何它们认为德雷克可能会首先屈服的人;要么你先让这些小母鸡们知道谁是老大,要么它们会永远骑在你头上拉屎。

罗伯塔发现自己用前臂挡着脸,冲德雷克和它的随从们大喊:“我警告你们,我可是杀过人的。”母鸡们根本不在意,又对罗伯塔的脚踝发动了新一轮进攻,她只能在被痛打之前先跳出包围圈。她趴在篱笆上,低头看着德雷克黑黑的小眼睛,德雷克正瞪着她,仿佛在说“过来啊,泼妇”,罗伯塔立刻想到了一大堆报复的方法。从不留任何痕迹的轻微虐待到可以让德雷克永远消失、自己又可以否认的意外。罗伯塔可以想象出这些方法将如何实施。她的手很稳。她可以好好教训一下这只该死的鸡,很简单的。

想到这,罗伯塔突然一阵恶心,一屁股坐在泥巴里,鼻子就在篱笆的六边形线附近,非常危险。干呕。她当然不会去伤害这些鸡了。那太疯狂了,不是吗?她看着依然像个红润的保龄球似的德雷克,突然对这个小精神病有种亲近感。“听着,”她对德雷克说,“我知道你们是从哪儿来的。我自己也一直在想一些事情。我刚刚失去了双亲,我和他们还有那么多没完成的事。我之前有很长时间都在想,我再也不想跟他们说话了,现在,等我真的再也没机会了,才知道自己错得多么离谱。我从来没想过要他们死;他们应该哀悼我,感到非常无助的,而不是其他方式。我猜,我想说的是:我们能做朋友吗?我保证再也不会挑战你的权威。我只是想成为你的一个助理之类的。可以吗?我是说真的。”

德雷克伸伸脖子,略微松了口气。它把罗伯塔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随后似乎缓缓点了点头。

“告诉你妹妹,”母鸡说,“她等的时间太长了,现在太迟了。”

“什么?”罗伯塔惊得一下子跳起来,然后又绊了一下,再次一屁股坐下。

“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德雷克说,“把这个消息送出去。她说她需要多一些时间来回答,我们已经给了她很多时间了。真是的,这本来就是个简单的‘是还是不是’的问题。”

“呃,”就是这样,罗伯塔最终还是疯了,“好。我,呃,会告诉她的。”

“很好。现在把我那该死的玉米给我吧。”德雷克说。

从那之后,德雷克再也没有跟罗伯塔说过话——至少没说过英语——但她们确实有点算是朋友了。罗伯塔学会了如何解读德雷克的情绪,知道什么时候该给这只第一母鸡让地儿。她知道其他人什么时候惹德雷克生气了,然后她会代表德雷克骂他。最后,罗伯塔终于找到了一个她可以取悦的权威人物,并且不会因此而讨厌自己。

她试着联系帕特里夏,但她那位妹妹的手机似乎永久关机了,而且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几个星期后,罗伯塔梦到自己被一座巨大的金属雕像追赶,雕像手里挥舞着一辆公交车那么长的大刀。她跑下一座绿油油的小山,随后脚下一滑,一头扎进了灌木丛里。罗伯塔闭着眼睛尖叫,待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却发现那座雕像竟然是帕特里夏。

“嘿,伯特,”巨型钢铁帕特里夏像个喇叭似的说,“抱歉突然闯到你梦里来。我得到了一个朋友的帮助,他可以进入别人梦里。代价是我要帮他洗车。不管怎样,我想确认你没事。我正在把没做完的事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