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妹夫(第2/4页)

其他女子听后也安静了。王言卿目露不忍,低声道:“节哀。”

“不是亲妹妹。”玉钟偏头,唇边淡淡提了下,“她年纪最小,是班子里的老幺,那天她想给我买玉酥糕才落了单。别人都说,本就是出来卖的,装什么贞洁烈妇,可是我却记得,她眼睛干干净净的,像苏州的水。因为沿海有那些畜生,她甚至死都不愿意死在水里。”

王言卿沉默,此刻任何言语都变得浅薄苍白。静默中,外面忽然又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王言卿狠狠一惊,抬头朝门口望去。

这么多人?她恐怕无论如何打不过……

这样想着,外面的人已经走到这间门口。门框猛地晃动,又被门栓挡住,这是歌姬刚刚关门时放下的。门推不开,忽然一声巨响,外面人竟然连叫人开门的耐心都没有,直接将门踹开了。

王言卿站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完全暴露在对方眼下。她看到门外的人,愣了下,立即不管不顾朝他扑去:“陆珩……”

郭韬身上负了伤,他看清屋内情形,立即转身避开。但他心里却在称奇,莫非夫人私底下都是直呼都督名字的?

这对夫妻……真是不寻常。

陆珩看到王言卿好端端站着,这才终于觉得心脏恢复跳动。他一把将王言卿拉过来,这时候注意到她没穿鞋,严厉地瞪了她一眼:“怎么不穿鞋?”

这样说着,他却立刻俯身,将王言卿打横抱起。王言卿想到他胳膊上的伤,连忙躲避:“你的伤……”

陆珩又看了王言卿一眼,她才偃旗息鼓。陆珩扫过休息室中缩成一团的歌姬,问:“刚才有人来过吗?”

“有。”王言卿主动承认道,“在帷幔底下。”

属下去里面搜,果然从帷幔下面拉出来一具尸体。他们试了试鼻息,说:“都督,已经没气了。”

陆珩看着死尸脖子上的紫青,问都不问,冷淡吩咐道:“在他喉咙上补几刀,扔到外面。”

“是。”

陆珩抱着王言卿出来,其余人都自觉回避。他一直抱着她回到两人住房,这才将她放在床上,解开她沾了灰的足衣。

王言卿见状欲要接手:“我来吧。”

陆珩却止住她的动作,给她换了全新的足袜,从旁边拿起鞋,轻轻套到她的纤足上。陆珩屈膝半跪在脚踏上,华丽的衣摆洒落地面。锦衣卫唯独在皇帝面前行礼,然而此刻,他却毫不计较地半跪在她面前,给她穿鞋。

王言卿看着他的眉眼,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肩膀。陆珩扶住她的背,问:“吓到了吗?”

“没有。”

“怪我不好,明明答应了你,不会让你陷入危险,却三番五次失言。”

“没有。”王言卿对陆珩基本百依百顺,此时她却极其坚决地否定他,说,“我嫁给你时,难道不知道你身边总会有层出不穷的危险吗?但谁让我喜欢你呢,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陆珩知道她故意说俏皮话,想宽慰他的心。陆珩无法原谅自己,他明明早有准备,但还是让她身陷险境,险些出岔子。若今日那个男子得手……陆珩都不敢想象。

王言卿见他不说话,将他抱得更紧一点,亲昵道:“没关系,我不能永远靠你保护。说不定我小时候学武,就是为了遇到你呢。”

其实王言卿能脱逃,也是受了陆珩的启发。那几个侍卫听到动静第一时间冲进来,毫不犹豫杀了女杀手,之后十分专业地围住她,说奉陆珩之命护她转移。王言卿并没有起疑,但下楼时,她出于习惯试探了一句,没想到,竟真试出了内应。

王言卿问起王韬,那两人顺着她的话答下去了。如果真是陆珩派来的人,怎么会不知道郭韬呢?

如果不是在陆珩身边待久了,哪怕面对信任的人也要试探一二,她不会这么快逃脱。如果真被他们带到楼下,等待她的,可能就不是两个人了。

陆珩叹气,她总有能耐拿捏他的软肋,像是天生来克他的。陆珩抱着王言卿坐好,说:“是我轻敌了。显然,我远远低估了朝廷被渗透的情况,我原以为只是文官养寇不战,如今看来,锦衣卫内也烂了一大片。”

“是谁?”

“南京锦衣卫。”陆珩叹气道,“他们之前好歹还借海盗的手,如今,连皮都不披了。这里本就是苏州卫的联络点,受应天府管辖。南京那边的人借着地利,暗暗往客栈中插人。我带来的人是从各营抽调来的精英,彼此之间并不熟悉,哪怕内部身份盘查再严密,也不可能每次见面都检查令牌。何况,南京锦衣卫虽是一帮酒囊饭袋,毕竟也是锦衣卫,熟悉内部流程。自己人使绊子,实在是防不胜防。”

“可是你现在找到他们了。”王言卿道,“他们动作越大,你才能越快揪出他们,不是吗?”

这也是陆珩明知道今日有诈依然还要入局的原因。只有他亲自作饵,诈出来越多人,将来战场上才能尽量少死人。

军人不怕战亡,但怕的是死亡毫无意义,仅成为当权者交易的一个数字。

他们两人说话时,外面突兀地响起敲门声。有人在门外禀报道:“都督,刚才那群歌姬求见。”

陆珩意外地挑了下眉:“她们竟然还没走?什么事?”

“为首那个女子说是机密,只能告诉都督一人。”

刚经历了一系列惊魂,突然听到有人要单独见他,正常人肯定不敢冒险了。但陆珩却很平静,他站起身,说:“叫她进来吧。”

玉钟进屋后,没有看周边摆设,立刻跪下行礼。一袭衣角停在她上首,旁边依偎着一截女子裙裾,裙阑很眼熟,但底下的鞋已经换了。

玉钟收回视线,深深叩拜道:“民女参见都督。”

“何事?”

“听说大人要查和倭寇勾结的官员。”玉钟额头抵在地上,眼睛睁着,里面的光清醒又疯狂,“民女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上首没回应,片刻后,男子雍容的声音缓缓扬起:“就凭你?”

“民女沦落风尘,自知命贱,不敢妄言。”玉钟伏在地上,脊背纤细似蒲草,却笔直挺着,有一种野火烧不尽的坚韧感,“但正是因为民女身在风尘,经常出入风月场所,所以官老爷们谈话时不会避着我。我知道很多官员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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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毓秀在黑暗中奔跑,她记得她要去救什么人,再晚了就来不及了,可是她却找不到出口。她跑了许久,突然失足摔倒,她不断向下坠落,心中绝望至极。

完了,她赶不上了。

朱毓秀被坠落感惊醒,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头痛欲裂,浑身高烧,嗓子像被钢刀割裂。

她盯着床帐看了很久,怔怔地抬手去碰额头,却摸到厚厚的纱布。她还活着,是谁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