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落地窗外有零星的烟花绽开, 巨大的LED屏幕交替闪烁桃心、香水与巧克力的亮色海报。

每一扇灯光还未熄灭的窗户后,有人揣揣不安地在礼物袋上系出桃红色的蝴蝶结,有人自言自语对着镜子小声练习表白, 有人开门迎接晚归的恋人, 沾染露水的玫瑰热烈似火。

潮湿温热的暧色气息于城市内升腾, 冰冷的钢铁丛林也融化于它的温柔。

唯有今日,一切爱意无处遁形, 言语是挑动人心的魔法。

“情人节快乐,太宰。”

山吹律理轻轻吻了下太宰治的眼尾,她退开一些,又俯身亲了一口, 微凉的指腹抹过他的眼睫,轻柔如拭去半融的雪花。

“绷带,明明直接扯掉也可以……是在故意吓我吗?恶趣味。”太宰治鼓起一边脸颊, “这就是律理酱送给我的情人节惊喜?”

他看似不满, 其实很愿意用刚才的‘惊喜’替换可怕的剧毒巧克力。

能用美色解决的问题, 统统不算事。——太宰斯夫拉斯基如是说。

“不。”山吹律理看出太宰治的小算盘, 悠悠闲闲地堵死他的退路,“你那么期待的巧克力, 我费了很大的力气做出来, 怎么可以不吃?”

想象一下:浪漫情人节之夜, 女孩子羞羞答答满怀期待地送出自己的精心准备的巧克力,结果收到巧克力的男生挠挠头说:“对不起啊,你的巧克力让我有点想呕。虽然我完全不愿意吃掉它, 但你要相信我, 我是爱你的!”

女孩子不反手一巴掌把渣男三百六十度螺旋转体扇进垃圾回收站, 围观群众都不能答应。

巧克力的事情看起来是不能轻易忽悠过去了, 太宰治心想。如果在情人节被送去医院洗胃,森先生和小矮子会揪着这件事嘲笑他一整年!

太宰治小幅度吸了口凉气,被银白手铐拷在背后的双手不着痕迹地动了动。

细细的铁丝钻进锁眼,咔咔两声,双手恢复自由的太宰治维持被束缚的姿势不变,一瞬间脑海里出现几百种逃脱血色情人节之夜的方法。

不,不能用暴力手段,根本打不赢,使用暴力逃脱巧克力制裁只是换一种方式进医院……巧克力入口很快会化,要抓住零点几秒的空隙视觉误导她……可恶,森先生怎么不打电话过来让我回总部加班?为此我还特意把他从黑名单挪出来——没用的大人!

港口Mafia首领办公室,哄爱丽丝换上情人节红色波点裙的森鸥外狠狠打了个寒颤。

他摸了摸下巴:“啊,一定是太宰君在感谢我。即使是我也不会让部下在情人节加班呢,太宰君就好好享受吧。”

森鸥外觉得自己真是善解人意,不愧是横滨最受好评的BOSS评选大赛冠军,新一年的人才招聘想必会非常顺利,可喜可贺。

山吹律理从口袋里摸出一颗锡纸包裹的水滴型巧克力,她细致小心地剥开包装纸,可可粉的甜香弥漫在空气中。

闻起来很正常,太宰治的警惕心反而咻地再度提升一个层次,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严正以待。

咬人的狗狗不叫唤,白杆杆红伞伞的漂亮菇菇吃了躺板板,巧克力味越正越证明它不可名状的实质——他居然有一个刹那认为山吹律理的巧克力很正常!这一定是敌人的幻觉攻击!他是不是正处于镜花水月的领域里?!

“可恶啊竟然有人间失格无效化不了的幻术……”

太宰治小声的嘟囔让山吹律理不解地偏了偏头,她余光瞥了一眼“锁住”太宰治的手铐,在心里晒笑。

什么时候有锁能困住太宰治超过三秒?银行保险库都难做到的事,何况一只小小的手铐。

他想怎么做呢?暴力?做不到吧,她完全没有要害这种东西,即使是本能的反击也会让太宰治以另一个形式住进ICU病房。现在能救太宰治一命的只有森鸥外的临时加班电话,可惜,成年男人可不是没有眼色的碍事精。

或者,假装自己吃下了巧克力,在视觉上误导她?

小算盘打得很精明嘛。

她都有些不忍心拆穿。

“嘴张开。”

山吹律理捏着太宰治的下颌,拇指按住他的唇珠,下陷的软肉泛着浅浅的殷红。

她在太宰治的注视下将巧克力含进唇缝之间,俯身抵入太宰治口中。

舌尖送来融化的巧克力糖浆,混着威士忌醇厚的酒香,蔓延在味蕾之上。

与想象中的恐怖完全不同,非常好吃,是远超过及格线以上的美味。

“喜欢威士忌酒心巧克力,是不是?”一吻过后,山吹律理轻轻蹭过太宰治的鼻尖,挨着他低声问。

太宰治随口说过的话,她竟然是记得的。

“酒心陷有点难做。”山吹律理懒懒地把下巴搁在太宰治肩上,把半个身体的重量交给他,“液体很容易露出来,我试了好几个模具,勉勉强强。”

她说得轻松,如同初见时卡在教学关两个多小时仍不骄不躁那样,慢慢地做自己最不擅长的手工活。

威士忌的辣味在太宰治喉咙里火烧火燎,却掩不住唇缝中的甜。

他挣了挣手,松松垮垮挂在手腕上的手铐应声落在沙发上。

太宰治揽住怀里人的腰,指腹隔着一层薄棉绒上衣贴在她腰窝的凹陷处,无意识地摩挲。

“姐姐对我这么好呀。”他声音含笑。

山吹律理看不见太宰治的表情,也因他与平时一般无二的语气听不出端倪,散漫地说:“我哪天对你不好?”

“很多天。”太宰治抱着女朋友翻旧账,“上个星期在我辛苦加班的时候擅自去酒吧和小矮子喝酒,如果不是路过的部下向我报告我都不知道。回到家的时候一点酒气都闻不到,律理酱果然是因为心虚销毁证据了吧?”

“我以为你闻到酒味会更生气,结果闻不到也是我的错。”山吹律理嗤了一声,“行,报告你的部下叫什么名字?给坐标,我今晚加班处理。”

“动不动要坐标是你们博多人的传统吗?”太宰治嘀咕,“上梁不正下梁歪。”

“上上个星期,当着我的面和广津先生聊诗歌聊文学的人是律理酱吧?现场的敌人还没有处理干净就自顾自聊起来了,一副相见恨晚把我完全忘到一边的架势,部下看我的眼神都不禁同情了起来。”

“上上上个星期,为了和红叶大姐逛街鸽了我。凌晨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背景音乐是KTV就算了,我绝对听到了陌生男性的声音……是服务生又怎样?声音那么做作那么油腻,一看就是个企图上位挖我墙角的无耻小白脸。”

太宰治记仇小本本上记的事情山吹律理得很努力很努力才能从记忆的角落旯旮里翻出模糊的片段来,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茫然。

他是个这么喜欢计较的人吗?不是吧,山吹律理记忆中的太宰治分明是冷漠的,对她只保有警惕的探究心,实质是漠不关心与浑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