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谢酩的话一出,楚照流莫名一个激灵,往外蹿的腿不停反动,迈得更快了。

可惜还没蹿出去多远,谢酩长臂一伸,拎着后领就把人给逮了回来,或许是因为身上余毒未清,向来无坚不摧的剑尊大人脸色也透着几分冰冷的苍白,整个人如同那双浅淡的眼眸,有种雪消月散般的冷寂感。

楚照流对着这张脸,伸出去一半的手生生止了回来,纠结地看着谢酩冲褚问点了点头:“师兄。”

脸色平静,毫无异色。

啧,大尾巴狼,装。

见小师弟受挫,褚问反而笑眯眯的,甚是欣慰:“你们关系果然好了许多,想来这趟出行误会消解不少,进去说话吧。”

楚照流扇子一并,不悦地拍开谢酩拎着他的手:“谢宗主,我长着腿呢。”

进了屋,楚照流心虚看了眼谢酩躺的那张床——床上地上,都没有他的谢酩王八符。

看来谢酩比他想的还生气,直接把符给灰飞烟灭了啊。

小气巴巴的。

三人坐到桌前,布了个隔音结界,以免打扰到顾君衣这个重伤病人。

楚照流坐下了,才发现谢酩顺势把他带到身边坐着,褚问在俩人对面,他下意识就想起身窜过去,桌下的手腕却陡然一紧。

谢酩攥住了他的手腕,紧紧钳制着,楚照流动弹不得。

楚照流:“……”

他倏地扭头,瞪向神色自若的谢酩。

谢酩一手按着他,面不改色地应了褚问几句关切之言。

桌下的动作隐秘,褚问并未发现不对,得到谢酩轻描淡写的答复,心里也没多安定。

在褚问眼里,谢酩和楚照流是非常相似的。

这在外人看来可能会很荒谬,恣意妄为话不着调的楚照流,怎么会和冷锐沉默、杀伐果断的谢酩相似?

但他们的确是相似的,楚照流不想说的事,就不着调地回答,谢酩不想说的事,谁也没办法撬开他的嘴让他答。

他无奈道:“你手臂上的毒印,还是要多注意,眼下燕兄也没有找到办法解决。”

谢酩颔首:“我心里有数。”

楚照流挣了几下,也没能挣开谢酩铁钳似的手,闻声皮笑肉不笑道:“你心里有什么数,比如毒发了再把自己敲晕一回?”

谢酩居然还状似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未尝不可。”

配合着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着实有点嘲讽效果。

眼见着这俩人似乎又要吵起来了,褚问赶紧掰开话题,苦口婆心地意图唤起这俩人同生共死时的感情:“阿酩向来稳靠,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说起来,在西洲北境,我带人赶来时,小师弟正将你紧紧护在怀里,见你们关系如此之好,等师尊出关,必然也很欣慰。”

谢酩脸色莫测,垂眸望向楚照流。

楚照流被看得莫名发臊,没去接触他的视线,眉毛一扬:“我只是看谢宗主以头枕地太寒酸可怜,借我的腿给他靠一靠罢了。”

褚问看着温温柔柔的,说的话却毫不留情:“你二师兄身受重伤,就在你身边躺着,岂不更可怜?”

楚照流:“……”

谢酩眼底流露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大力钳制着楚照流的手也松了松,楚照流趁机想把手腕抽回,却又立刻被圈住镇压,忍不住轻嘶了声。

声音极轻,谢酩指尖一顿,手立刻松开了,离开前还似抚慰般轻轻蹭了蹭被那片肌肤:“弄疼你了?”

楚照流没好气地抽回手,阴阳怪气:“哪儿会呢,我皮糙肉厚。”

不就是不想让他接近大师兄吗,以前怎么没发现谢酩跟只爱圈地的大狗似的。

谢酩也不想想,这样他是没办法靠近大师兄了,但他自己也不能了啊。

这些剑修啊,一沾点情情爱爱,脑子就跟被门夹了似的,那边床上就躺着个被门夹坏的。

褚问茫然地望着坐在对面的两个师弟:“?”

你们背着我在干什么?

但看着气氛又缓和下来了,褚问笑了笑,忽然想起件事:“对了,见你醒来太高兴,都忘记告诉你了,流明宗那边也派了人正在赶来,等云舟绕过北海回到烟霞,应该就能遇到了。”

谢酩醒来后就没问过这是哪里,态度过于自然,楚照流也忘了这茬,随意道:“这样一来,我们得在烟霞分道扬镳了。”

谢酩半眯起眼:“为何?”

“……”楚照流比他更迷惑,满头雾水道,“问剑大会近在咫尺,你身为流明宗主,难道不回流明宗主持事务?”

谢酩安静听完:“回。”

“所以……”

“此次问剑大会,你要来吗?”

楚照流:“这是自然,那个神秘人说不定会趁大会做乱。”

谢酩听完,理所当然道:“正好,你与我先一同回离海。”

好像有道理。

但又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

楚照流只好眼巴巴地望向大师兄,希望大师兄给自己撑个腰。

褚问斟酌了一下,流明宗本来就与扶月宗交好,楚照流和谢酩相处,也不像从前那般针尖对麦芒,反而有种容不下第三人插足似的友好气氛,没有不妥:“也好,问剑大会也没多久了,扶月宗到流明宗往返一趟颇为劳顿,小师弟身子骨弱,先过去也免得折腾。”

谢酩从容接话:“师兄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师弟的。”

见这两人相谈甚欢,一眨眼就把自己给卖了,楚照流垮起张脸,闷闷不乐地看他们说话。

没安生地坐一会儿,外面来了个小弟子通报,褚问便叮嘱了两句,让两人好好休息,便匆匆走了。

和谢酩这个甩手掌柜不一样,褚问从小在扶月宗长大,责任心极重,自从接任代宗主来,兢兢业业,无论大小事都要亲自过问一番,以免出了什么问题,待扶月仙尊出关后有愧于师尊。

楚照流无聊地趴在桌子上观察茶杯上的花纹,下巴搁在手掌上,懒洋洋地道:“大师兄这般事无巨细的,也不嫌累得慌,我看师尊当这个宗主都未必有师兄好,等出关了说不准就正式移交宗主之位了。”

谢酩给他将空杯斟满。

楚照流这才笑起来:“挺有眼力见啊谢三,算了,之前发生的事就不跟你计较了。知道你舍不得让大师兄担心,现在大师兄走了,老实交代一下,那个毒印有什么影响?”

舍不得?

这是什么用词。

谢酩微微蹙眉看他一眼,他已经换了身衣服,雪白的布料上银色暗纹波浪般起伏,容色亦如冰雪,坐在那儿,有种与尘世格格不入的冷俏。

楚照流心口怦怦直跳,赶紧喝了口茶,怀疑自己做那些奇怪的梦,与玄之又玄的天道无关,就单纯是色迷心窍。

“有两个影响。”谢酩低低开了口,目不转睛地望着楚照流,眼底似乎闪烁着细碎的微光,“其一,毒印于心脉有牵连,拔除之前,调用太多灵力,会致使心脏受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