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登基大典(第2/3页)

“不如说是有所斟酌的风险。盲赌更像是塔祖所为。”

“我觉得,你对某个土匪头子的关注有点太多了。”

诸神声音渐散,一阵微风吹过,将一片蒲公英种子从山谷中送上天空。

库尼最器重的顾问和将领悉数受邀前往祖邸城。新帝登基仪式还有数周才举行。眼下无事可做,只须尽情享受眼前的和平景象,与老友开怀叙旧。

传言说柯戈·叶卢正在如意岛给自己修建巨宅。宅邸极尽奢华,无比宽敞,柯戈怕是盗取达苏国库来负担这豪宅的。

库尼皱起眉头。达苏国一直仰赖柯戈打理,眼下恐怕比以往更甚。霸主尸首不见踪影之时,是他机智引导舆论,实乃天才之举。有时他不禁猜想,柯戈是否开始不满足于仅仅辅佐他了……无论如何,他现在绝对不能允许柯戈妄自尊大。

库尼请柯戈一起喝茶。

“我们一直在努力赢得民心。”库尼说,“如今既已得胜,切勿在疏忽间又失了民心。”

柯戈立刻道歉谢罪,乞求原谅,但却未提及所为何事。

库尼大笑。“我没有生你的气,柯戈。我明白,水至清则无鱼。手握权力之人总得有些特权。但咱们能不能将特权控制在合理范围内?”

柯戈谢过库尼,急急退下,连茶都没有喝完。

大家交头接耳,称赞库尼实乃明君。

路安·齐亚在倾盆城街头漫步,时时注意观察与聆听:书生们在酒馆中热烈争论哲学,背着孩子的妇人在商店橱窗前流连忘返,口中诵念着乘法表或简单的阿诺典籍,久闭的私塾大门重新打开,仆人正忙着清扫课堂地板,准备迎接新学生。

他来到祖宅旧址。废墟原封不动,但他发现断壁残垣中开出许多野花:狮齿蒲公英、蛋黄草、柳兰、耧斗菜、菊苣……

路安跪在残砖碎瓦之间,明媚的阳光温暖着他的脸庞。他闭上眼睛静静聆听,周遭只有一片祥和之声。

随即,他前往鲁索神庙。他穿过大殿,避开熙熙攘攘的善男信女,来到庙后的小院。他四下打量,看到一棵树边倚着一块黄色巨石,形如缩在壳中的海龟。

他跪了下来。

“老师,我来了,我想我的使命已经完成。”

他耐心等候,期待将充满智慧的《自知书》赠与他的老渔夫再度出现。可一直等到日落月升,也没有等到一个人影。

他感觉到背上的包袱中有动静。他打开包袱,取出那册神书。书页自行翻开,其中满是他多年来记录的文字图表,也是他的心路历程。突然间,书页停在笔记之后的第一页空白上。

一行闪闪发光的方块文字浮现出来:独角鲸搁浅之时,识理的䲟鱼便会离开宿主;使命业已完成之刻,睿智的仆人即应归隐山林。

路安在夜色中静坐良久。而后,他跪下来,额头触地,向书行礼。“谢谢您,老师。”

又一行字浮现:书中一切早已为你所知,我不过是助你理清头绪。

闪耀的字迹消失,路安·齐亚一直等到天明,空白的书页上也再未出现一个字。

济恩女王前往附近乡间为老码头总管上坟,而后来到笛牧细城。

她下榻于笛牧细城最奢华的客栈,还邀了路安·齐亚同住。二人进了卧房便一连几日未曾出来。

翌日清晨,二人决定出城兜风。济恩没有穿戴王袍,只套了件舒适的裙衫,路安也未着朝臣服饰,不过穿了件书生样式的简朴蓝色束腰外衣。他们看起来不像女王与达拉诸岛的第一军师,倒似一对平凡情侣外出踏青。他们放松缰绳,任由马儿恣意漫步,尽情享受灿烂阳光与和煦春风。

“济恩,你接下来作何打算?”路安·齐亚问道。

“库尼说,登基之后他想让我做热季拉女王。热季拉比里马与法沙富饶得多。这个奖赏不错。”

路安没有答话,济恩转过头,看到他蹙眉沉思。

“怎么了?”

路安缓缓答道:“可如此一来,你便须将军队留在法沙和里马,到新的领地上重新来过。”

济恩大笑:“这种事我已经习惯了。”

正在此时,他们在路边遇到几名猎人。

“野雁多吗?”济恩问道。

“年景不好。”一名猎人答道,“我们跑了一上午,也没见到几只。看来要等到秋天了。”

路安和济恩看到猎人鞭打猎狗,狗儿悲惨地呜咽着。猎人又以厚布将猎弓层层裹起,准备留待秋天再拿出来。随即,猎人与他们作别离去。

“你是元帅。”路安说,“但如今天下太平。你想想,既然野兔猎尽,野雁射光,在皇帝眼中你与那猎狗闲弓又有多大分别?”

济恩眯起眼睛:“你认为,库尼将我打发到甘国是为了将我与忠心耿耿的部下分开?”

“这是一种解释。”

“但他还对我说,我可以佩剑上朝,民恩·萨可礼和泰安·卡鲁柯诺等人跟随他的时间长久得多,却都不曾获得如此待遇。倘若他疑心我,为何要说这话?”

“你拒绝了这待遇吗?”

“当然没有!这是我应得的。”

路安摇摇头。“我不知道库尼是怎么想的。但我知道,权力能够改变一个人看待朋友的眼光。柯戈比我们都清醒得更早,他的选择很明智,装疯卖傻,令库尼宽心。他若不是故意污损自己的名誉,库尼怕是要怀疑他窃取民心了。”

“荣耀名至实归之时,你想的都是防患于未然?”

“小心驶得万年船。君王之宠变幻不定,与搭乘风筝放飞高空是一个道理。”

济恩策马开始小跑。“不必和我说什么小心。我这一辈子都在刀尖行走。我能带兵,但库尼能带将。能效忠于如此雄君,我已心满意足。”

“但你为了自己实力崛起,不惜杀掉熙录哀。你是否当真清楚自己内心所想?抑或他人如何看待?倘若尚有选择之时,你并未见好就收,日后恐怕要为活命而争。”

济恩脸色一沉。“我曾有机会背叛库尼,却拒绝了。这天下不只有粗暴蛮力和无情背叛。库尼对我不必担心,我同样也不会惧怕他。”

二人策马回城,一路无话。

济恩在笛牧细城还有几人要见。

她首先派人打问了“灰鼬”曾经的黑帮和那些为他们乞讨的伤残孩子。

帮派早已解散,找到以前的成员并非易事。但济恩是库尼·加鲁麾下最有权势的新晋贵族,笛牧细城的衙门与巡警都热切想要讨好她。他们终于将六个戴着镣铐的人带到她面前。

“我们只找到了这几个。”衙门长官说,“贼子在战时大多也不好混啊。”

“那些孩子呢?”她问道。

“他们……”那长官不敢与她目光相接,“怕是没有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