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路安之计(第2/5页)

“我一直都向他们两人祈祷。”库尼说,“路安,再给我讲一遍你的计划,再说说在这疯狂的表面下,你都掌握了些什么信息。”

路安解释了自己的思路,列出详细的数字、地图、军事调遣情报以及乍国军官资料。库尼认真聆听,时而提些问题。

路安讲完,绝望地看看面前的一摞纸片。他的计划看来荒唐,简直是白日做梦,成功的可能性几近为零。库尼逼迫路安详细解释,成功证明他的计划根本难以实现。

“浪费了你的时间,我深表歉意。”路安说着,开始收拾行囊。

库尼说:“就算是在偏重技巧的赌局中,也无法保证一定能赢。最终,总有一道鸿沟是无法依靠知识跨越的。几率全部算尽之时,依旧要掷出骰子,迈出信仰之跃。”

一阵微风吹来,室外院中飘起一片狮齿蒲公英种子。

库尼转头观看。他真希望手边有一把姬雅的特制药草,就像那次在二梅山中一般,抑或是那回在祖邸城墙上,有马塔与他并肩作战。但这一次,他必须独自做出决定。

我一直在等风,它此刻是否已经到来?我是否即将被唤离家乡,远走高飞?

“我一直许诺自己要来一场有趣的冒险。”库尼微笑着说,“大家时不时都需要塔祖来调剂一下。”

于是他在母亲灵前辞行,为提前离家向她道歉。

达飞罗·米罗打了个哈欠。天色未亮,祖邸城外的路上尚且寒冷。他抬头望望星空,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只听说要快速行军数日,夜间只能睡硬地。高高在上的将领从不把军情告诉小兵,达飞罗也习惯了不明所以便被四处调遣。但达飞罗注意到,军中并未向萨鲁乍城和肃非王派出信使——他尽力和信使们处好关系,这些人就像是昆虫的触角,总是率先得知一切重要情况。这次当真古怪。不知加鲁公爵在谋划什么,还要向肃非王、金笃将军和所有其他人保密。

加鲁公爵带全体参谋随行,仅留多飒照管祖邸城。这次行动显然十分重要。

他的日子不过就是填肚子、领军饷、长久的无聊,间或夹杂短暂的恐惧与极度疲累。战争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除了当官的。

不过,既然都是当兵,跟着加鲁大人不失为上选。他当真不肯无谓牺牲手下性命,达飞罗觉得,仅凭这一点他就胜过金笃将军。拉索对金笃的桀骜气概和英勇事迹着了迷,达飞罗却看出,金笃不大在乎生死之事,他什么也不怕。可对达飞罗来说,这并非美德。

五百名步兵装扮成商队,沿大路而行。他们始终朝西南方向前进。加鲁公爵骑马领头,只有诸神知道他们要去往何方。

他们抵达了港口城市堪纷城。神秘的路安·齐亚是加鲁公爵的新军师。众人在城外扎营时,他独自一人去了码头。

达飞罗凝视着城墙,回想着自己古怪的人生道路。一年多以前,他和弟弟启程来到这里,准备乘船前往蟠城,等待他们的是鞭笞、锁链和无尽劳苦,只为了给玛碧德雷皇帝修建皇陵。但他们根本就没走到堪纷城,因为带队的湖诺·其马和佐帕·西金彻底改变了他们的人生。

现在,他终于来了。可他们这是要去哪里呢?

皇家水军在柯楚国海岸不断骚扰往来船只,如今少有船舶敢于突破封锁。不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路安·齐亚便去码头给船长们展示了一笔巨资。

加鲁·公爵的人马夜间登上三条商船。达飞罗试图在黑黝黝的货仓中睡上一觉。士兵们挤在一起,和鱼干或布匹没什么两样,船只随波涛起伏晃动,很多人都开始晕船,到处都是呕吐的气味。

出了海,众人便可轮流上甲板呼吸新鲜空气。达飞罗想靠观测日月星辰判断他们的航行方向。目力所及之处并无陆地,所以他们并非沿海岸线而行。是不是要去荒蛮的客非岛?那里有大象在草海中漫步,大部分地区都无人居住。加鲁公爵是想开辟新领地吗?达飞罗从未离开过本岛,心中琢磨着客非岛上会是如何一番景象。

但太阳始终在右舷一侧,他们一路南下。

“前方陆地!”

达飞罗望向岸上的幽暗树木,这片处女林从未被砍伐过,也从未被制成船只、房屋、攻城车和宫殿。

他们来到了坦阿笃于岛,野蛮的食人族的地盘。达飞罗把手按在剑柄上。加鲁公爵为什么把他们带到这里来?这不是文明人该来的地方。多年来,各诸侯国曾无数次尝试降服和占领这座岛屿,无一成功。

船只泊在一个浅水湾中,大家乘小舟渡水登岸。商船随即起锚掉头离去,将加鲁公爵和他的手下留在这座荒岛。

已是黄昏时分,柯戈·叶卢和民恩·萨可礼指挥众人在沙滩就地扎营。路安·齐亚走到营地边缘,拿出一盏小小的孔明灯。他在灯中悬挂的燃料袋中填上干草,点起火,将灯放飞。橙色的闪烁亮点扶摇飘上夜空,路安目送它消失在群星之间。

他随即开始长啸,正如许久以前,他意欲行刺玛碧德雷皇帝的那日的长啸一样。那啸声有如狼嚎,驭风飞入幽暗而险峻的密林。

达飞罗打了个寒战。

清晨,营地被数百名坦阿笃于人团团包围,个个都是古铜色皮肤,满头金发。他们弓弦拉紧,长矛高举,漠然注视着这些柯楚国士兵。

“放下武器!”路安·齐亚对一触即发的士兵们大喊,“举起双手。”

士兵们踌躇着,但加鲁公爵重复了一遍同样的命令。达飞罗很不情愿地放下剑,举起手。他打量着包围他们的坦阿笃于人。这些人一脸敌意,全身赤裸,满是精美的刺青,就连脸上也不例外,所以很难看出表情。达飞罗想起听过的所有关于坦阿笃于的传说,心中一阵害怕。他还没吃过早饭呢。当然了,他也不想变成别人的早饭。

诸位战士让开一条路,一位年迈勇士穿过长矛与弓箭的丛林,走入中央的空地。他的刺青密密麻麻,身上的墨水简直比皮肤还要多。

他四下打量一番,看看加鲁公爵和他的顾问们,又看了看士兵。看到路安·齐亚时,他的目光停住了,脸上的墨线闪烁变化起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达飞罗恍然大悟:他笑了。

“托鲁诺基,辛第,书乌鲁,阿基伊亚,斯库洛多洛,诺米诺米。”他说。

“诺米,诺米-乌亚,凯森-托。”路安·齐亚也微笑着说。

随即,两人迈步上前,额头相抵,握住彼此的肩膀。

凯森酋长与路安·齐亚和库尼·加鲁商谈之时,柯楚国众人与坦阿笃于人开始互相熟悉。

民恩·萨可礼邀请一个名叫多木丁的坦阿笃于大个子摔跤比试。大家都来围观,还在地上摆了小物件作为赌注。二人旗鼓相当。多木丁比民恩重四十来斤。但民恩多年来与满身泥巴的肥猪练习角力,技巧上更胜一筹。最终,他将大个子摔倒在地,多木丁双手摊在地上,掌心朝天,表示认输。双方都欢呼起来。民恩将多木丁拉起来,大家四下传递盛满椰壳的烧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