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霄玉殿(五)(第2/3页)

那些被兰溪泽召唤而来的萤火散发出微微的胭脂红光来。这红光越来越亮,越来越浓郁,顷刻间把这片天地覆盖。它们不断往下压,好似一团粉色的云。

魔域从来没有过晴天,除却黑云青烟,这是第二道奇观。

九宗太上长老入魔域后,与百城城主进行恶战,或多或少都有受伤。他们捂着伤口,半跪地上,抬起头,惊恐地看着那漫天的红霞。

“这是什么?”

“唔呃。”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开始呕。

随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弯腰作呕。

但呕出不是鲜血也不是胆汁,而是一团又一团黑色的东西。

先是口,后是眼,是鼻,是耳。五窍源源不断流出黑色的魇,被这红霞吸收,凌空直上。

言卿就坐在原先兰溪泽所做的位置。看着四面八方浮起的黑气,形成暗河,流入对面的山洞内,流入白潇潇体内。

白潇潇还在睡梦中,忽然感觉一阵潮湿窒息的感觉。他在山洞的角落里苏醒,瞳孔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无数的黑雾涌入他身体。

“这是什么,滚啊,滚!不要过来!”他恶心,他尖叫,他惶恐,但是没有用。

他被人捆住了双脚,从地上涌出的藤蔓死死抓住他,让他不得不跪坐在阵法中心。

哪也去不了。

如果言卿能进山洞内,会发现,这个阵是御魇之术。白潇潇是情魇和忘川之灵的化身,他虽然是忘川之灵,但他也是魇!

兰溪泽自始至终就没信过魔神,他想的是如何把所有力量占为己用。他想利用御魇之术,把白潇潇培养成属于自己最强大的武器。

*

谢识衣自那个山洞离开,因为南斗帝君的话,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去沧妄海找言卿。他回到了霄玉殿。

九重飞雪都在等候这位久违的霄玉殿主。

寒殿深宫帘幕低垂,华灯次第点亮。九宗宗主位列于座,一双双冷漠愤怒的眼直落于他身上。

但是谢识衣没有跟任何人交流。他吩咐人将秦子昂关于地牢后,便转身离开。

“谢应!”流光宗宗主气得怒吼出声。一如当年喋血的夜,雪衣青年漫不经心拭剑,现在的他留给众人的依旧只有一个冰冷的背影。

谢识衣握着不悔剑,一人到了后殿,雪衣鲛纱掠过深崖,紧闭的石门在他面前打开。

若是外人看到这处闭关之所一定特别震惊,因为跟想象中的冰天雪地完全不同。

这就是一件不是很普通但也不是很华丽的屋子。

古色古香,摆满了各种木制小玩具。墙是白的瓦是青的,半开的窗外种满了芭蕉树,檐角下有一个红绳系挂的小银铃,风一吹锒铛作响。

谁都想不到在霄玉殿雪峰之中谢识衣会幻化出这样一个地方。谢识衣坐于案前,墨发委地,垂眸,手指轻轻拂过桌角的“11”二字。

他现在忽然很想见言卿,很想很想见他。

“识衣,你当初明明可以提前阻止这一切发生。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在魔神复苏之前,摧毁四百八十寺,杀死忘川之灵,了结一切后患。”

“你为什么要赌?”

“你放任秦家的计划,到时候等魔神恢复全部力量,只能用你的命终结乱世。你当真不悔吗?”

怎么会后悔呢。从计划在心里落地生根的第一刻起。他就知道,这条路他回不了头了,也不会回头。

*

时间差不多了。

言卿自松柏上站起身来,红色衣袍和沉沉浮浮的胭脂云海相照应。他青丝如瀑落下,几缕发丝拂过秾艳冰冷的五官,皮肤苍白,红线都被他握于手中,只留下手腕上一道又一道细细的勒痕。

这片浮在海沟上的诡异胭脂云,把所有弟子都吸引了过来。

紧接着,关押白潇潇的那面悬崖突然坍塌半边,最后轰隆隆,一个倒三角的台子被红云浮起,突破海面。

言卿神色冷漠,步下凌风,也跟着它出了海。

其余弟子大惊。

“这是什么?”

“快跟过去!”

这个台子破海升空,甚至和沧海境的祭台平齐。白潇潇双脚被藤蔓锁链束缚,整个人跪在祭台中央,身边是各种黑色的雾障。

兰溪泽就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一个哨子。

他低头,眼神隔着沧海明月和言卿对上。

两双同样的血瞳,剑拔弩张就在一瞬间。

兰溪泽勾唇一笑。

言卿的指尖的万千红丝成为一道桥,衣袂如流星坠影,一下子到了三角台上。兰溪泽是南疆之子,草木萤火皆能为他所用。祭台上一棵桂树遮天蔽日,好似月下瑶台,琼花缤纷。

兰溪泽说:“你的速度还挺快。。”

言卿眼珠子清凌凌望向他,并没有被激怒,直接问:“兰溪泽,惊鸿十五年是不是你的手笔。”

兰溪泽淡淡道:“你说障城狸猫换太子的事吗?我只是让谢识衣回归属于他的身份罢了。他强占了别人的身份,付出那些代价不是应该的吗。”

言卿:“不,如果不是你的指使压迫,谢家只会求之不得留下这个狸猫。”

兰溪泽不置可否。

言卿说:“你一直在观察障城。”

兰溪泽微笑,眼眸竟然涌现出几分温柔来:“我的妻子死在那里,我的儿子生在那里,我自然要一直留意此地。”

言卿闻言讽刺的笑出声,拆穿他的虚伪,声音很轻:“兰溪泽,你演到现在不累吗?”

“你跟魔神立契约,打的是复活微生妆的名义,让魔神以为抓住了你的软肋。实际上你图的自始至终都是神的力量。”

兰溪泽脸上温柔和笑意散的干干净净,蛇瞳冷冰冰看着他。

兰溪泽嗤笑出声:“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言卿漠然道:“你在惊鸿元年后化名徐如清,拜入霄玉殿,目的就是忘川鼎。当年霄玉殿的雪崩,也是不是就是你试图寻找忘川鼎引起的灾祸。。”

兰溪泽被他提到这件事,神色扭曲了一瞬间,不以为意淡淡道:“是。我曾以为微生妆是个蠢货,没想到我自己也犯了蠢。忘川鼎早就被九天神佛毁了,再找一百年都找不到。”

言卿接着说:“那场雪崩后,你传位给谢识衣。你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开始忌惮霄玉殿。”

兰溪泽盯着他,微笑:“继续。”

言卿抬眸看着说:“兰溪泽,你是魔种对吧。”

兰溪泽没有说话,眼神阴毒冷厉。

言卿自顾自说:“你曾亲手把谢识衣推入死地,又怎么会好心让位给他?你只想毁了他。”

“你说的没错。”兰溪泽笑意加深,没有否认,他坐在桂树上,一拂袖就是满树的花雨,轻声道:“我在霄玉殿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那个孩子有执念。”

兰溪泽说:“你不如猜猜,谢识衣现在是不是魔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