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悔(三)(第2/4页)

承影牙齿咬得咯咯响,眦目欲裂,眼里全是血红之色。

他原以为来回春派,撞上忘情宗的天枢和衡白就已经是倒大霉,没想到真正的噩梦全在后面。

笼罩整个上重天的噩梦!

“长老,我来吧。”

殷无妄握紧拳头,从后面站了出来,哑声说。他身上本来就还有很多伤,脸色发白唇也干裂,眉心的红菱是殷家人的标志,成为脸上唯一一抹血色。

殷无妄深呼口气:“我……我是为机缘来的。”

谢识衣没说话。

殷无妄知道,他不可能骗得过谢应。也是在这时,殷无妄才后知后觉懂得了,为什么他娘除了地点在回春派之外什么都不肯告诉他,连人也不叫他带过来。或许就是害怕现在的这一幕吧。

上重天错综复杂的权势中心,这群人的博弈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而他根本上不了棋盘。

他涩声道:“我娘告诉我这里会有一个秘境,我从南泽州过来,就是为了寻它的。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了。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娘什么都没告诉我。”

承影性格乖张,护短至极,他看殷无妄的背影只觉得呕血,充满戾气的眼珠子一转,大掌一伸,把旁边瑟瑟发抖的一个流光宗弟子直接扔了出去。

“你去说!”承影厉声,咬牙切齿道:“你去说!你去跟仙盟盟主好好说清楚,我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弟子被承影直接摔过来,跪倒在谢应面前,肺腑还在涌血、已经惊若寒蝉地跪下来,泪如雨下:“仙尊,仙尊饶命,仙尊饶命。”

谢识衣垂眸看他,神情自若,轻声:“嗯,你来继续。”

没有一丝同情,也没有一丝犹豫。

承影的狠在表面,而谢识衣的狠在骨子里。

流光宗弟子快要吓破胆,哭着说:“仙尊,我们是专程过来接少宗主的,少宗主在此地被回春派所害,我们跟着承影长老过来接他回家,事情就是这样。”

流光宗弟子重重磕头:“仙尊!我没有半点隐瞒!若有一丝隐瞒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仙尊饶命!仙尊饶命啊!”

全场寂静。所有的人又一次被感同身受的恐惧扼住了咽喉、不敢呼吸。

其实平心而论,今天的谢应比那日在桃花谷中、气势要柔和了些。若春风细雨般,可即便如此,也依旧令人胆寒。

承影眼眸赤红:“谢应!现在你可以放过我们了吧!”

谢识衣低声笑了下,尾音浓浓的嘲讽:“不可以,我不满意。”

一语惊起千层浪。

承影终于崩溃:“谢应!你到底要怎样!”他犹如困兽:“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们!”

谢识衣没理他,指尖的桃花汇着寒光冷意,成一条细线,劲直呼啸穿行,灌入了殷无妄眉心的那道红菱里。

那是流光宗殷家主脉的命魂线——

桃花入命门!

这一刻怕是流光宗的宗祠禁地内,都刮过一阵卷着桃花的煞风!

承影说不出话来了,手指都在发抖。

他知道谢应是个疯子。

他知道谢应冷酷无情,手段冰冷,却也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这位年轻的霄玉殿主。

不满意的答案。他真的也不会问第二次,直接越过所有人,剑刃指向流光宗。

谢识衣转身离去,乌发白衣似乎都在月色里散发清辉、干净无瑕,留下的命令冷淡,不允许任何异议:“三日之内,叫殷列到霄玉殿见我,说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答案。”

殷列。现任流光宗宗主的名字。

殷无妄捂着自己的额头,崩溃地坐下来,难以置信:“长老,什么东西,刚刚那是什么东西。”他像是溺在大海中,绝望无助,仓惶地抓住承影的手:“长老,刚刚那是什么!谢应往我眉心里放了什么!”

承影眼里露出一丝恐惧来:“不悔剑意。”

他声音颤抖:“少宗主,你快点回去将此事告诉宗主吧。不然,三日之内,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四个字落地,殷无妄彻彻底底瘫坐,他抓着土地,指甲发白发青。

言卿抱着不得志在旁边看着这一切,能亲自感受到,不得志的身本是如何一点一点僵硬的。它本来嫌笼子闷,用牙齿磨了半天,磨出一个小洞,好不容易钻出来。

结果还没得意一会儿,就又想回去了。

他奶奶的……外面的世界好恐怖。

不得志想了想,试探着问:“前面他往我肚子里放的是不是也是这个玩意儿。”

言卿笑起来:“不错啊不得志,长进了,变聪明了。”

不得志:“……”

不得志拿头撞言卿,气得语无伦次:“我就说了离他远点!离他远点!离他远点!”

言卿摁住他的头,吐槽:“你胆子怎么那么小。放心,死不了。”

这时,谢识衣走了过来,看到他还在原地,收剑平静问:“你是没找到睡觉的地方吗?”

言卿没好意思说看戏看入迷了,点头:“没错。”

谢识衣沉默一刻,道:“跟我来。”

言卿:“嗯。”

洞虚秘境前。黑压压跪了一片人,傻了一片人。

他们就看着那抱着个丑不拉几的蝙蝠的练气期废物,轻而易举地跟在了谢应身边。

言卿回身看一众脸色毫无血色的人,手指轻轻动了下红线,神色晦暗不明……

掌管杀戮,不受规则约束。

这样的身份,似神也更似魔吧。

谢识衣是化神期修士,变出一个休息的房间轻而易举。

言卿觉得如果不是他这一句“睡觉”。

谢识衣应该是会直接就打开樊笼大阵,然后今晚离开这破地的。

言卿突然有些好奇问:“谢识衣,霄玉殿长什么样?”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没见过,但他已经能想象那是一个怎样华贵清冷的地方了。

谢识衣看他,问:“你想见吗?”

言卿生怕他变出一个霄玉殿来,婉拒道:“等我有机会去看,但是现在我不想睡在里面。”

谢识衣收回视线。

随后云雾漫开,一个让言卿熟悉的地方出现在面前。

是个不是很落魄,但也不是很华贵。

言卿眼中露出恍然之色,笑出来:“是这啊。”

青瓦白墙,窗边种着很多的芭蕉树,檐角下挂着一个红绳系挂的小银铃,风一吹,就轻轻作响。

他们居住过很多地方。

好的坏的,旧的新的。

从谢府住在落雨后院的小可怜,到障城人尽皆知的天之骄子,再到身份揭穿、跌落尘埃,重头来过。

言卿回想起上辈子,很多记忆都是在和谢识衣吵架。可那样的吵闹争纷里,他们真的走过了无数个人生的起起落落。

言卿左右看了下,嗤笑:“居然登仙阁的厢房,这得是你七八岁的时候了吧?哇,你那么念旧,怎么不再往前一点,干脆把五岁住的那个小破屋变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