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序(第3/3页)

在诺顿发现这个病症之前,人类不曾如此接近过永生的目标,也未曾看过如此美好的愿景会这么快就从手边溜走:他发现了一个秘密,又让秘密流逝,整个过程不过十年光景。

对于欧帕伊伏艾克族的研究,让诺顿在医学以外的领域投下震撼弹:他与他们一起住了将近20年,结果衍生出了现代医学人类学的新领域,他在那些年完成的著作,如今已成为许多大学课程的必读书单。

但是,他也正是在乌伊伏国(4)惹上了麻烦。乌伊伏国之旅对诺顿的许多意义之一,是他开始爱上孩童,这种爱恋持久不变。读者们恐怕都不熟悉乌伊伏这个国家,它是一个地貌壮美险峻的国度,那里的一切都比我们的世界更为壮阔纯粹,比我们想象的更令人赞叹,不管往哪个方向走,总是能看到愈来愈壮观的景致:一边是无边无际的水泽,静止不动,色调强烈到令人无法久视;另一边则是绵延不绝、层层叠叠的高山,山峰被淹没在袅袅白雾之中。初到乌伊伏国,诺顿聘请该国人民当他的向导,带着他去寻找未曾看过的景物。几十年后,在当地人的请求之下,他带着他们的下一代、下下代回到了马里兰州抚养,完全视如己出,提供他们在乌伊伏国不可能体验到的教养方式。被他带回国的孩子有许多是孤儿,都是一些生活条件奇差无比、长大后的处境也不可能改变的婴儿、幼童。

在他自己还没惊觉之前,他领养的儿童已经超过四十人。在将近三十年的时间中,他总计领养了三批孩童,其中许多人返回密克罗尼西亚后,当上了医生、律师、教授、酋长、老师与外交官。其他人则选择留在了美国,到社会上工作或留在了学校里。遗憾的是,也有一些人贫穷潦倒,吸毒犯罪,不知所终。(任何有四十三个小孩的人,都无法期望每个小孩皆出人头地。)如今,他们当然不再是诺顿的小孩了。而且在他们的选择下,诺顿也不再是他们的父亲:近年来在他陷入困境期间,他们几乎全都放弃了他,这实在令人震惊。毕竟他为他们提供过住所,教过他们说话,养育了他们——他给了背叛他所需的一切工具,而他们也的确背叛了他。诺顿的孩子把美国与西方世界的一个现象看得很透彻:他们发现,只要指控某人是性变态,社会大众多半会买账,就算他是备受推崇的诺贝尔奖得主也挺不住。这真是可惜,其中几个孩子跟我还蛮投缘的。

我想我该说清楚的第二件事是:我对这部回忆录非常感兴趣,但我并非故事的主角。理由之一是,我这个人向来沉默寡言,也没兴趣述说自己的故事——毕竟这世界上已经有太多的故事了。

不过,我想针对回忆录的编纂工作说几句话。身为编者,我所做的事其实很少。回忆录的每个段落(段落标题都是我加的)都是诺顿入狱期间写下分批寄给我的,前面都附了一封信,不过信件内容大都涉及隐私,我认为不适合收进回忆录。同时,文字是一批批写出来的,读者偶尔会发现内容写得自然而随性,并且是以大家非常熟悉的作者生平与作品为前提的情况下写出来的。既然我是最了解诺顿的人(这本回忆录其实是在我的要求下写给我的),每当我觉得需要提供额外信息,帮助读者了解诺顿的故事,我就有责任加上一些脚注。(偶尔为了弥补诺顿叙述的故事之不足,我也会加上自己的批注。还有,某些我觉得无法让内容更为丰富或者不相关的段落,我也自己做主删除了,但是此类删减不会影响诺顿勾勒出来的人生全貌。)

最后,我觉得我该试着回答诺顿开始寄稿子之前于信中提出的问题:我希望这本回忆录的撰写计划达成什么目标?我的想法一点也不复杂:不过就是为诺顿平反,并提醒大家,与那短短几个月内他可能犯下也可能没有犯下的罪行相较,他过去几十年间的成就实在重要太多了。也许我太天真,但这是我该做的:如果我没办法尽力帮助一个为科学界与医学界贡献良多的人,我将无法原谅自己。

罗纳德·库波德拉

于加州帕洛阿尔托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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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目前我住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帕洛阿尔托市,在当地的斯坦福大学医学院免疫学系担任约翰·托伦斯讲座教授。

(2) 1998年4月24日,诺顿·佩利纳写给罗纳德·库波德拉医生的信。

(3) 1998年5月3日,诺顿·佩利纳写给罗纳德·库波德拉医生的信。

(4) 我这里所谓的乌伊伏国,指的是整个国家,而非其中任何一个岛屿。接下来读者们将发现,诺顿大部分时间待的地方是伊伏伊伏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