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瑞典人与洛林-阿尔萨斯的一些小事(3)(第3/3页)

没有了成人,没有了船只,马匹,这些年纪最大不过十岁出头的孩子们想要靠着自己走到下一个村庄并不容易,这时候不同于几百年后,也只有如苏瓦松伯爵统领的军队才能在荒野中长途跋涉,林子里有野兽,河流里有湍急的水流,还有人,人有时候比前两者更危险。

他们当然也可以继续留在这里,但既然村民们已经决定舍弃自己的村子,法国人又何必怜悯他们呢,苏瓦松伯爵最后瞥了这群孩子一眼,点了点头,就有士兵纵马出去,点燃了房屋。

他们继续向下游走,很快将焦黑的村庄与那一双双怨恨的眼睛抛在身后,这是每个强大的国家必须付出的代价,不过苏瓦松伯爵变得更加小心,幸而之后,越是靠近他们的目的地,他们就能明显地感觉到,空气就不再那么紧绷或是诡异——村民们或是殷勤,或是戒备,但都表现出了“我虽然不喜欢你们,但还是愿意奉承或是应付你们”的意思。

“因为越是靠近国王镇,”那是一座因为玻璃业而迅速发展起来的小镇,管理这里的监政官没有考虑太多,就以国王镇为它命名,“蒙受那里恩泽与庇护的人就越多。”约瑟夫说。

小欧根沉默地看向已经能够隐隐绰绰看到影子的镇子,说是镇子,但更像是一座新城,它隐没在山峰之间,耸立着高大的烟囱,甚至高过了城墙,据说,那里的人口已经超过了五千人,五千人的吃喝,娱乐和日用,足以支持起周围村镇的产业,更别说他们还需要附近的人为他们做一些零碎冗长的工作。

“但这里也有人因为那件事情被驱逐,或是丧命吧。”

“你说的是奥尔良公爵在洛林遇到的那场大叛乱?”约瑟夫说,他是旺多姆公爵的孙子,旺多姆公爵当然会和他详细地说过此事,毕竟以后如果不出意外,约瑟夫作为波旁家的一员,与国王血脉较为紧密的人,也有可能会被派到新占领地或是殖民地去做总督,所以他知道的可能比蒙庞西埃女公爵等贵女还要多些:“瘟疫当然不是奥尔良公爵带来的。”

“你以为我是蠢货吗?”小欧根瞪他。洛林并不是用军事力量征服的,而是当时的洛林公爵卖给路易十四的,奥尔良公爵根本无需用这种手段来削弱当地人的力量:“他们应该是弄巧成拙——瘟疫指向的是奥尔良公爵,他才是受害者。”

“但总有人相信这些鬼话,”约瑟夫说:“而且,奥尔良公爵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并且及时做出措施的人,他和他的士兵能够安然返回巴黎,完全是因为他愿意相信医学和科学。”

“难道那些人就不相信吗?”

“他们认为奥尔良公爵有一件圣物可以让他免于瘟疫的侵害,所以他们就聚集在他的城堡前,他们才是将瘟疫带给无辜者与健康者的罪人,只是那时候他们只认为王弟在诅咒他们,瘟疫才会愈发严重,但,”约瑟夫比划了一个大圈,“那时候大概有上万人聚在一起,他们在一条溪流里喝水洗澡和便溺,在一个锅子里吃东西,在一条毯子里睡觉,怎么不会令得疫病横流呢?或许也会有人警告他们,劝阻他们,但他们一心一意地认为,只要有了圣物,就算是快烂掉的人也能瞬间活蹦乱跳。”

“有人说奥尔良公爵之后将这些人驱赶到神圣罗马帝国境内,就是为了报复他们。”

“这可真是有点尴尬了,”约瑟夫捧着脸说:“一边发誓说是法国人带来了瘟疫,一边又说公爵的行为是在报复,只有受害者才能说是在报复吧。”

“诅咒他的人不少。”小欧根想起他还在母亲膝盖上的时候,也听过利奥波德一世咒骂过奥尔良公爵,那时候他并不知道那是谁。当时这场瘟疫席卷了好几个城市,虽然距离奥地利还有段距离,但萨克森选帝侯因此和利奥波德一世争执了好一段时间——当然,他也不是完全无辜,没有选帝侯的允许,瘟疫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在洛林骤然爆发?

洛林可不是什么港口城市,也不是中心地区,因为多山林,人口并不密集,突然爆发疫病实在是太不合情理了。

“那么你在想些什么?在想奥尔良公爵不该这么做?”约瑟夫问,他并不生气,比起他,小欧根是第一次上战场的人,他之前一直在宫廷——苏瓦松和凡尔赛里长大,像是王太子就很温和,他会对延续了二十年的仇恨心生恻隐之心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不,”小欧根说:“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这些感染了瘟疫的人,继续留在洛林只会让疫病进一步地传播出去,国王与洛林公爵议定的税收是固定的,就算洛林成了一片死地,国王每年给洛林公爵的还是那个数目,如果洛林没有交出足够的税赋,王室也许会被这个巨大的数字拖垮,这样事情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就不好说了,可能洛林公爵的兄长打回来的时候,我们的军队根本无力抵抗——最后就只是一场空。而且,”小欧根说:“他们恨错了人,”他顿了顿:“不过也许他们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仇恨是不是正确的,他们只要反抗法国人,就能拿钱,就像是这里的人,”他看了看四周:“他们依靠法国人过活,就不会敲碎自己的餐盘。”

“说得对,”约瑟夫说:“就是这样,我的好先生,死人永远比不过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