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与子与旋涡历险(第3/7页)

简单来说,纯一郎丢失了身体的一半——恐怕是被脉冲星的潮汐力撕碎了。不幸中的万幸,“核”弹到了外面。人类的大脑并非集中在一个地方,而是遍布全身。所以,除非被切得粉碎,不然都不会丧失个性。但如果没有“核”,也不可能长时间保持个性。

纯一郎分析周围的环境,没有发现对人类致命的因素。温度也不高,不用担心发生相变。光学传感器调整到与周围的光的波长相适应的范围。首先看到的是在各个方向上伸展开来的湛蓝天空。纯一郎飘浮在无边无际的天空中。天空中到处都飘浮着棉花糖——这是地球上的一种食物——一样的云、巨大的水滴和陨石。放眼望去,这些都延续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纯一郎不禁对于蓝天的辽阔有些不安乃至惶恐。世界到处都是蓝色的,无边无际,仿佛他只不过是一个可以忽略的小点。

其实仔细想想就会觉得好笑。这里的天空不管有多辽阔,充其量也就是气体星的一部分而已,而气体星的大小也不过数百万公里。相比之下,纯一郎经过的宇宙空间才是真正的广阔无垠。但是,心里虽然明白,纯一郎仍这个世界的广袤所震慑,他感觉仿佛马上就要被无限的蓝吞下去一般。

在宇宙空间中,一切物体都相隔很远,距离本身也就没有了意义。远处的星星都像是具有同样的距离。纯一郎感觉自己仿佛被一个具有固定大小的球壳覆盖。与之相反的是,这个世界中有各种距离。眼前飘浮着雾,数百公里的远方飘浮着大陆规模的云和被云层包裹的小行星大小的浮游岩石——两者之间还飘浮着无数远近不同的物体。有限变化到无限的景象吸引了纯一郎的视线,他就这样呆呆地眺望了不知多少时间。

直到全身的传感器开始报警,提示有生命危险,纯一郎才回过神来。不自主系统虽然在进行基本修复工作,但到底不能面面俱到。纯一郎首先开始再生全身的神经系统。剧痛传遍全身。神经系统的再生导致了痛觉恢复。那是令纯一郎几乎无法思考的剧痛,但他还是忍住了。正因为有痛觉,才能掌握损伤部位。接着,他开始再生循环系统和运动系统。

不论怎么修复,身体有一半损伤总是事实。就算将一切器官的尺寸都缩小一半,材料还是十分匮乏。虽然不会立即死亡,但恐怕也无法形成最低限度的组织,连生命都难以维持。

不过纯一郎没有放弃。他的神经系统实际上也只再生了一半,思考速度有些减缓,不过纯一郎还是注意到飘浮在周围的浮游物体中有一些的运动轨迹并不自然。

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生命也会诞生、繁衍。是的,这个世界是活的。那些生物的体长约为纯一郎的1/5,基本上都是烟卷——地球上的嗜好品——的形状。在它们身体的靠近中间位置长有三枚翅膀,互成120度角。烟卷的一端具有特征性组织,看起来像是那个生物的头。身体和翅膀都密致地长着茶色的毛。一共有十根烟卷。不知道这些生物是不是对纯一郎有兴趣,每一只都将头朝向它,忽而靠近,忽而远离。纯一郎试着剧烈抽搐,它们像是受了惊吓似的远远地退开。

如果它们具有智慧,或者是智慧生命创造的机器人,说不定自己可以得到帮助。虽然这样想,但纯一郎却不知道如何确定它们是否有智慧。当然,如果是妈妈,肯定可以确定它们是否有智慧,而且连相互交流的手段都知道,但纯一郎本来应该在宇宙空间中玩耍,所以妈妈并没有告诉他这些知识。可就算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如果什么都不做,自己肯定会死的。

尝试总不会有损失,不妨试试和它们交流看看。如果它们具有智慧,智慧生命之间相互努力,多少总应该能取得一些沟通。纯一郎下定了决心。

纯一郎停止运动。为了交流,必须进行身体的接触,而如果自己一直在动,对方也许会产生戒心,不敢靠近。

生物们一开始似乎提心吊胆,远远张望,过了几个小时,终于出现了胆大的个体,慢慢靠近过来。纯一郎心里发痒,恨不得马上捕捉,但还是按捺住心情,继续装死。

又过了五个小时,机会终于来了。一个小个体来到几乎就要接触到纯一郎体表的距离。纯一郎的体表射出捕获手,化作鞭子,把这个个体缠住。捕获手上传来钝钝的冲击感,生物身体上被缠住的地方扭曲起来,运动也变慢了。纯一郎无法判断这样的反应到底是正常还是异常,但是好不容易有了接触,自然没有白白放开的道理。其他生物在纯一郎周围飞舞徘徊,向大气放出强烈的疏密波。

这个生物如何与同伴交流,纯一郎毫无头绪。他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尝试下自己通常与人交流的方法。能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当然不能放弃。他生出传导管,尝试插入生物的身体。生物身体中较大的孔洞有两个,一个在头部中间,另一个在最后面。纯一郎认为头部中间那个可能具有某些感觉器官,于是将传导管塞入最后面的孔洞。孔洞比传导管的直径小,插入时候迸裂开来,喷出奇怪的液体。与此同时,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生物又开始激烈地扭动身体。纯一郎搞不清楚液体的意思,只能祈祷那不是坏的征兆。

他稳定自己的情绪,放出信息传导物质。

“您好,我来自外面的世界,我叫木下纯一郎。”

但是生物体内的压力比预想的要强,无法顺利注入信息传导物质。纯一郎提升压力,再度尝试注入。

“我是木下纯一郎!请问您叫什么?!”

生物身体的一部分肿胀起来,剧烈的疏密波从头部的孔洞里发出。到了这时候,纯一郎终于意识到弄不好疏密波才是这种生物的交流手段。也许这种生物对传导物质的回答是用疏密波进行的。话虽如此,反正纯一郎也无法解读疏密波,只能继续注入传导物质。

“能回答我吗?方便的话,您能用传导物质回答我吗?”

生物体不断痉挛,前方的口里吐出泡状物质。纯一郎尝试吸收泡沫,里面似乎并不包含信息。

“我说,能听懂我的话吗?”纯一郎将压力加到最大。

生物的躯体突然再度膨胀、僵硬、不动了。

纯一郎对于这个变化还抱有一丝希望,又努力了一次。

“求您了,我迷路了,来到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