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宴席 沈世子来了

巷子口的灯笼叫风吹的快要灭了, 忽明忽暗地打在人脸上。

乌正拿着这封信,觉得自个是拿了个烫手的山芋,心里暗暗叫苦。

李淮修沉默一会, 面上倒是不见生气, 他轻轻甩了一下马鞭。

男人想了想, 平静地说了几句话, 乌正点头应下,当下便安排了人手。

李淮修回到宅子的时候, 阿瑶已经睡着了。

女孩乌黑的长睫垂着,轻轻地覆在酡红的面颊上, 胸脯细微地起伏着,发出和缓的呼吸声。

男人坐在榻边, 很安静地看了她一会。

有人来小心地敲了敲房门, 李淮修才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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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瑶昨日寄了三封信出去, 送的都是冯家德高望重的族老。

她以为这事不会很快, 三天能有个回声就不错了,毕竟族老也是冯家人, 到底是最看重冯家的脸面的。

没承想, 第二天就有人上了冯家的门。

冯平棋是冯老先生的堂叔,冯老先生小时候家中困苦,是冯平棋惜才,不收他的束脩, 叫他在冯家的族学里听课, 有时还搭上一顿伙食,这样一书一饭地供着,这才叫冯老先生有了后来的前程。

冯老先生在世的时候还要叫他一声老师,逢年过节都要包上厚礼上门拜访。

冯平棋年轻的时候是前朝的大官, 为人板直还有些清高,门生满天下,冯家如今有些脸面的后人几乎都受过他的提携。

那日收了阿瑶的信,满满两页纸,把这老太爷气得面红耳赤。

冯平棋把自己的儿子儿媳召来一问,“大房的阿瑶,与那雅姐儿,叫土匪抓去了?”

见两人含糊其辞,冯平棋脑子转个弯就知道了,果然确有此事!

冯平棋把信拍在桌子上,面色黑沉。

叫土匪抓去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是后头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才叫冯平棋无法接受。

不仅没将这消息封锁住,反而还闹得满城风雨,冯家大房是嫡支,冯家的门面闹了这样大的笑话,冯家只怕已经成了京城的笑柄。

儿子儿媳都有些战战兢兢,冯平棋往日里修身养性,并不关心俗事,他们的孙女如今在议亲事,受了不小的影响。

当初冯清雅回了京城,他们就隐晦地提点过,这事不要到处嚷嚷,最好死不承认,把影响降到最低才是好的。

可冯清雅不把他们当回事,老夫人又为人强势,他们也只敢在心里骂两句。

冯平棋看重名声,族里出了这样的丑事,这下是饭都吃不下,第二天就上了冯家的门。

冯老夫人在正堂接待他,口中称他堂叔。

冯平棋已经好几年没这样正式地登门拜访了,叫冯老夫人摸不清他的路数,命人煮了上好的茶叶。

丫鬟给冯平棋奉茶,老人摆摆手,他年过古稀,但是依旧精神矍铄看着很是硬朗。

“张氏,有些话我本来是不想说的。”冯平棋板着脸叫下人都退下,把茶杯推到一边,“毕竟管教儿孙是你自己的事情,旁人不好插手。”

这事的重点不在于两个女儿家叫土匪掳走了,这不能怪她们两个弱质女流,而是事后的应对法子。不管旁人知不知道这事,自家都要咬死了绝无此事发生,怎么能自个就跟开茶馆一样到处乱讲呢?

这下算是连累了族里所有的女郎。

冯老夫人皱了皱眉,面色慢慢沉了下来。

冯平棋只当看不见,“我只说雅姐儿,是不是有些太不像话了?”

长姐的未婚夫在阵前救了自己,过后不避嫌也就罢了,还满世界嚷嚷,生怕别人不知道,又蠢又毒。叫这样没眼色的小娘子把冯家的名声坏了,冯平棋恨不得赏她几十个板子,叫她知道知道是非。

还有阿瑶,原本一个大家闺秀,如今倒好,同那匪寇出生的粗俗之人混在一起。

这房的风水也不知怎么了,两个女孩没有一个体面一些的。

冯老夫人叫他说得额角直跳,缓了缓气,“堂叔这话说得奇怪,我的儿孙自然是由我管教,如何又轮到堂叔你操心了?”

冯老先生年轻的时候是个混不吝的,冯平棋没少给他粉饰太平,冯老夫人碍于他是长辈,往日里对他恭敬,但是不代表心里就没有芥蒂。更何况这事情是他们大房的家务事,哪里轮得到这个老东西来指指点点。

冯平棋冷哼一声,“我不管你的孙辈,我只管我们冯家的名声。”

“这阿瑶也就罢了,她陷入匪窝也不是自己所愿,既然已经同那淮王有了纠缠,你何不成全他们二人?”

阿瑶名声已经同那淮王缠在一块了,现下再叫她嫁给沈世子,旁人的闲言碎语都能叫她不好过。

冯老夫人听不进去,也不想听,她放不了沈意行那头,就定是要把阿瑶嫁过去。

“阿瑶的婚事妾身自然会做主,她与那沈世子定了亲事,换了信物,沈世子都不介意,如何轻易就要解了?”

冯平棋摇摇头,只沉声道:“张氏你真是昏了头了,这是结亲家又不是结仇家,白白送个话头到人家手里!”

日后若是那沈世子翻起旧账来,他们家是半点理也不占的。

冯平棋自己就是男人,男人的情分值当几个铜板?现在还觉得阿瑶万般好,若是以后有了新人,或是阿瑶年老色衰,沈世子能有几分情面留着?

张氏这是只图眼前的蝇头小利,好好的孙女不珍惜着养,过后有的是后悔的时候。

两人一时都不说话了。

冯老夫人叫他说得心中郁结,这冯平棋自己清高惯了,是半点也不知道如今冯府的状况。

早年府中还有双将,旁人都高看一眼,后来冯老爷子同冯二接连去世,冯家的顶梁柱塌了一半,冯秉怀的斤两,冯老夫人这个做母亲的最知道,若不是仰仗父亲和兄弟的荣光,他那样龟缩的性子,如今不知道在哪里呢,又怎么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旁支里也没有争气的,冯家如今早已没落成了不入流的人家。

要不是还有早年同沈世子的婚事,冯家的门头还得塌一半,她哪里有脸面去见冯老爷子?

那淮王来历不明,一双眼睛里看着冯家人都是泛着凉意的。老夫人知道他定是对冯府心有芥蒂,这亲事百害而无一利。

冯老夫人不想再叫冯平棋乱了她的阵脚,当机立断地端茶送客,“堂叔的话还是留给自己家中的后辈吧,妾身的子孙妾身自己会管教。”

冯平棋以往哪见过她这幅强硬的模样,不由怒急,“好你个张氏,可是忘记了当年待你们一家的恩惠?”

冯平棋惜才,平生唯一一次徇私舞弊,就是替冯二平了淮州那件事情。若不是有他冯平棋,他冯二早就叫天下人唾弃了。

冯老夫人心里一颤,眼神都变了。

“还有你那小孙女,心术不正,日后迟早要惹大祸,你若是不愿意管教,尽可送到我府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