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3页)

金飞祚马上抓住一个漏洞:“不对!米饭可不是我们点的,是你主动提供的。”

领班用手紧紧抓住菜单放在胸口,似在宣誓,又似在抗议:“你这人太没良心了!作为顾客,你们是我们的上帝,试问,眼看上帝要饿死了,难道我置之不理?点三碗饭来挽救你们的生命,何错之有?再说了,点不点饭是我们的事,吃不吃的决定权还是在你们手中,难道刚才是我们强迫你们吃的吗?”

她说得好有道理,大义凛然的神情令三人不禁为自己刚才捧着饭碗狼吞虎咽的丑态感到无比羞愧,但郑能谅还有话说:“我们饿成那样,还不全是因为你们那几道菜根本没法吃?!这叫鱼目混珠、偷工减料,是赤裸裸的欺诈!”

领班冷笑一声:“麻烦你回忆清楚,刚才每一道菜上来的时候,我们的服务员是不是都解释过其含义?哪一道菜和名字不符了?什么叫鱼目混珠?难道‘独孤九剑’就真的给你上九把宝剑?你吞得下去吗?难道‘一指禅’就真的剁根手指给你?你敢吃吗?难道‘玉女心经’还要真的给你弄个玉女来?你想什么呢你?”

她停顿了几秒,给三人反驳的机会,但他们已被深深震撼,一个字也驳不出来了。她便开始心平气和地给他们讲道理:“至于菜量的问题,谁也没规定一盘蘑菇不得少于多少朵、一盘鸡爪不得少于多少根,我们一品江湖之所以叫“一品”,就是因为始终把品质放在第一位,求精而不求多,每一份食材都是精挑细选、万中无一的极品,论质量那都是一个顶一万个的,你觉得,这能用简单的数量堆砌来比较吗?怎么能说是偷工减料?何况,我们菜单上早就明明白白写着‘菜名仅供参考,请以实物为准’,何来欺诈之说?”

一番有理有据、声情并茂的辩白令三人哑口无言,虽然明知被坑了却不得不乖乖认栽,虽然乖乖认栽却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领班嘴角微翘:“钱不够没关系,你们两个男的可以洗碗拖地倒泔水,至于这姑娘嘛,长得还挺水灵的,还债就更容易了,嘿嘿,我们很人性化的……”

一听“人性化”,郑能谅就想起了西都大学的某些“狼教授”,不禁一个哆嗦,却见领班伸手就要去抓秦允蓓,急忙飞身上前,紧紧扣住了领班的手腕。刚碰上她的肌肤,他心中就咯噔一下,糟糕!盗格空间!

奇怪的是,他没有晕过去,也没看见海棠树。更奇怪的是,领班竟然轻轻一转腕,反抓住了他的右肘。他只觉胳膊一麻、一软,便不听使唤了。包厢外马上闪入一位左青龙右白虎的彪形大汉,一手一个抓起秦允蓓和金飞祚就走。

“救命!”秦允蓓拼命挣扎,哭喊声渐行渐远。

“放开她!”郑能谅惊叫一声,从黑暗中猛地坐起,却听见耳畔飘荡着《ScarboroughFair》凄美婉转的旋律,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怎么了?”金飞祚的声音从左边传来。睡在床铺另一头的秦允蓓也把搁在枕边的随身听的音量调低了半圈,支起身来问道:“都放摇篮曲了,还睡不踏实呀?”

郑能谅一抹额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呼!还好只是个噩梦。”

听他讲完这个梦,秦允蓓乐得在床上打起滚来:“哈哈哈哈!可别说,这种事他们真干得出来,幸好我们后来点的四个菜不是什么独孤九剑、四大皆空。哈哈哈!”

金飞祚悻悻道:“亏你笑得出来,我们吃的那四个菜也没便宜到哪里去啊,要不然的话,我们也不用在这破屋子里挤着睡了?”

原来之前在一品江湖他们重新点了四个家常菜,加上茶水、包厢费也花去近千元,大大超出了预算。吃完那顿饭,天色已晚,找遍了附近有模有样的旅馆,价位都在他们的承受能力之外,无奈之下只好挑了一家看上去还比较干净的民宅。房间挺宽敞,不过空荡荡,没有一件五百元以上的家具;床挺大,不过只有一张,枕头也只有一个;视野挺开阔,门前窗后一览无余,不过窗户上没几块完整的玻璃,大多是纸糊的,门上千疮百孔,风一来哐哐作响。一开始郑能谅还担心三个人合用一张床不太合适,但一看屋里根本没有沙发,地上也到处是鸡粪、老鼠屎和其它来历不明的污迹,便不再充君子。秦允蓓也觉得在这处处有陷阱的是非之地,三个人还是睡在一起比较安全,男女分两头,一人一床毯子,和衣而睡,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房东的数学知识和社会经验都相当丰富,一人过夜五十,三人一百五,不过两男一女要加一百隐私保密费,一共二百五,不还价。

“这也不能怨我,”秦允蓓把矛头转向郑能谅,“还不都是因为他,来之前非逼着我只带和他一样多的现金,死要面子活受罪,现在好了吧,一天用掉了两天的预算。”

郑能谅掀开毯子挪到床边,一边在黑暗中找鞋一边说:“知道你不差钱,可我们还是学生,出来玩也得有点学生的样子,总不能鼓着腰包大手大脚,搞得跟暴发户来投资房地产似的。”

秦允蓓哼哼道:“那也不用搞得这么捉襟见肘啊,我说带张卡备用,你也不让。”

郑能谅趿拉着鞋,借着依稀的月光朝墙角的夜壶走去:“虽然现在手头紧了点,但这何尝不是一段有趣的经历?你说你养尊处优十几年,可曾饿过肚子?可曾吃过‘陆小凤’和‘五鼠闹东京’等美味?可曾住过这种古董级的老房子?可曾用过这么怀旧的夜壶?”说着,他拿起夜壶,面朝墙壁开始放水,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声顿时在空旷的屋子里荡漾开来。

“哎哟我的妈呀,你这么享受吃苦,咋不去支援非洲建设呢?”秦允蓓捏着鼻子,瓮声瓮气道。

随声听里缓缓流出沉静如水的《月光奏鸣曲》,令刚打完尿颤的郑能谅一身轻松、心神荡漾,尽管这一路走来坎坷不断,他依然对心中的武林圣地充满了景仰与期待。他拉上裤链,站在吹弹可破的窗户边,望着远处朦胧的山影幽幽道:“久处红尘知冷暖,初临禅境试高深,我觉得,今天经历的一切苦难其实都是佛祖对我们诚心的考验,看来这一趟必定有所斩获。”

“斩个毛获,”秦允蓓没好气道,“我看你就是个孟获,诸葛亮懒得斩你,你还以为是自己脖子硬呢。”

郑能谅只把她的嘲讽当作耳边风,继续自言自语:“嗯,白天看到的喧嚣都只是表相,寂静的夜晚才会撩开武林神秘的面纱,半夜出去转转肯定会有奇遇,要知道,得道高僧都是昼伏夜出的。”

秦允蓓纠正道:“耗子才昼伏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