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2页)

与此相比,另一颗金蛋上的情景则温和得像一幅油画,那是在一条空荡荡的酒店过道里,细碎的灯光洒在装修朴素的墙面上,令人昏昏欲睡,一位穿着低调的女子戴着黄色胶皮手套,正用一块白色的抹布细心地擦拭着一间客房的门把手。就算没有看清她不时侧向镜头的脸庞,单凭那与众不同的气质和后颈露出来的蝎子纹身,郑能谅也能认出就是那位陪他坐在录像厅里的阿珧。

他连忙把视线扫回第一颗金蛋,在画面中飞快地搜索着她的身影,可连环车祸现场乱成一团,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正焦急间,一辆被撞得面目全非的金黄色跑车跃入眼帘,就在第一个爆炸点右后方不远处。没错,是阿珧的车!他的心顿时揪了起来,离爆炸中心那么近,恐怕……而且从车辆的损坏程度上看,车里的人也已凶多吉少。

郑能谅不忍再多看一眼,毫不犹豫地挥起黄金分戈,盗走了这一幕未来。望着消失在脚下的金蛋,又看看枝头那颗金蛋上平静的画面,他长舒了一口气,也有些无可奈何,心中自我安慰道:当保洁员总比香消玉殒好百倍了。

虽然还对刚才看见的灾难心有余悸,但救了阿珧一命的郑能谅心情好了许多,刚要回到现实中继续做关于孟楚怜的美梦,忽然想起了什么,当即一打响指,叫道:“等一下,我还有个问题!”

素问镜被召唤出来,无可奈何地甩着舌头,抱怨道:“你小子可真行啊,都选完了还要来烦我。”

郑能谅一脸得意:“嘿!每次一问的机会,浪费了多可惜啊?再说了,这么久没见,难道你就不想我吗?”

“越来越油腔滑调了!自作多情!”素问镜上的两瓣嘴唇一弓,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郑能谅乐了:“哈哈,你还会做这么复杂的动作呢,我还以为这嘴唇只是摆设呢。”

“废话少说,什么问题赶紧问。”

“阿珧她早餐最喜欢吃什么啊?”

“……”

“怎么?这都答不出来,还好意思当素问镜呢!”

“不是答不出来,是你太八卦了,居然问这种无聊的问题,不会问点有用的嘛。”

“废话,什么问题是有用的?难道问她的三围是多少?还是她喜欢什么颜色的内衣?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满脑子色念、一肚子坏水吗?再说了,我问这些你也会说不知道。”

“哼,只要你敢问,我就不怕告诉你。”

“呃……那我要换问题。”

“没机会了,你问的是她早餐喜欢吃什么,答案是,煎饼果子,加孜然。回答完毕,拜拜。”

“唉,再聊聊嘛……”不等郑能谅挽留,他就被送出了盗格空间,回到了现实世界。虽然有所遗憾,但他还是在之后的早餐中让戴珐珧惊讶了一把,不能说毫无收获。

戴珐珧给郑能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过他不是个见异思迁的人,也没那么容易产生爱情,这一场邂逅对他来说无非是一个如盗格空间般不可思议的奇遇,有火花,有惊喜,但只是插曲,并非主旋律。在他看来,自己与戴珐珧,就像直角坐标系的两道轴,在某一点匆匆相交,便分道扬镳。

生活照常继续,他还有许多现实的难题要处理,比如捉襟见肘的生活费,比如如影随形的秦允蓓,比如险象环生的期末考。秦允蓓比期末考更难处理,而当秦允蓓与期末考交织在一起的时候,就是难上加难,因为她挂科了。

在西都大学,女生挂科的比例要比男生的低很多,这有两层原因,一是学霸队伍阴盛阳衰,二是教授队伍阳盛阴衰。面对男教授,女生们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特别是颜值达到一定水准的女生,想不挂科甚至拿个优秀学生都算不上什么难事,这与她的复习程度无关,关键看她有什么特长,又愿意付出多少。有的身材一流,有的媚态出众,有的嘴甜过人,有的嗲功超群,都是屡试不爽的杀手锏。虽然在条条框框的约束下,这些大多只是点到为止的小暧昧,却也不排除个别自制力不强的“狼教授”得寸进尺。教育提倡人性化,“狼教授”们也很注重“人性话”——在他们看来,人与人之间一旦谈到了性,就很好说话了。

为了文凭、奖学金或保送研究生,总有些姑娘甘愿与狼共舞。但性情爽直的秦允蓓不屑于此,甚至连给教授送礼都无法接受,所以才会哭丧着脸来找郑能谅,张口就问:“你看我,像不像倒霉鬼?”

郑能谅怜悯地左看右看:“啧啧,霉鬼算不上,就是个霉女。”

据秦允蓓哭诉,她最讨厌的三门课全挂了。第一门《日语翻译理论与实践》,教授比较厚道,事先整理出150道题的题库,承诺试题尽在其中,全部背下来就能拿满分。秦允蓓不奢望满分,便偷了个懒,把前120题背得滚瓜烂熟,心想就算按比例抽题也足够及格了。谁知教授也偷了个懒,直接把后30道题编成了试卷,于是秦允蓓考了零分。第二门,《日本文学史》,由一位既开明又有个性的老先生主讲,出卷前还主动征求学生们的意见:“你们想开卷还是闭卷?”众人当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前者,然后有人问:“考试范围呢?”教授答:“不多,都是我上课讲过的内容。”又有人问:“重点在哪?”答曰:“很少,都在我的备课笔记上。”结果大部分试题翻遍全书也找不到答案,80道题目,秦允蓓把书翻了80个来回,只考了20分。第三门《逻辑学》,秦允蓓吸取了前两次失败的教训,总结了高年级前辈们的经验,决定采取装病避考的策略,打不起总躲得起。该科教授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对于因病缺考的学生,他从不要求补考,就以班级平均分计算,这一次也不例外。问题是一个人一旦衰起来,数九寒天都会中暑,秦允蓓怎么也想不到,由于全班同学普遍不用功,结果只有十几个人及格,导致平均分只有40,她也被拖下了水。

对于这种千载难逢的霉运,郑能谅深表惊奇与同情:“你真是有如神助啊!”

秦允蓓叫道:“什么呀!这也叫神助?”

郑能谅狡黠地笑笑:“衰神也是神嘛。”

一半出于同情,一半迫于秦允蓓的软磨硬泡,郑能谅终于答应在这个暑假陪她去旅游散心,食宿由她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