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2页)

任赣士笑他看不穿:“我说的就是数学。”

郑能谅就若有所思,以为这些诗句是某个二次方程的解法口诀,绞尽脑汁不得要领,直到任赣士采用了更通俗的表述:“小谅哪,孟楚怜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你要是把对她的心思放到学习上来,考个北大根本不成问题。”

郑能谅直言相告:“班长,我只想考个二本。”

任赣士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照你这样,成天胡思乱想,别说二本,蓝翔技校都不会要你。”

“不过……”

“不过什么?高考这座独木桥你都‘不过’了,还想做什么白日梦?要知道,像孟楚怜这样的女生,在大学里简直多如牛毛,谈个恋爱也比高中里自由多了。”

“可是……”

“别可是了,可是人家孟楚怜这样的姑娘,喜欢的可不是个不学无术就知道想入非非的凡夫俗子,做男人要多提高内心的修养,丰富思想的底蕴,喏,像我这样,做个云淡风轻的人,爱情的阳光自然会主动投射过来。”

最后这句颇具启发性和诱惑力,令人神往,于是,郑能谅开始遵循班长任赣士的教导,朝着“清心淡泊、志存高远”的目标潜心修炼起来。他认真研究了佛教道教儒教基督教的每一部经典著作,又从地摊上买来一大堆诸如《瓦尔登湖》、《飞鸟集》、《传习录》之类的盗版书,还搜罗了一抽屉旋律清澈、陶冶情操的轻音乐卡带,日复一日地净化自己庸俗肮脏的灵魂。

两个月后的一个夜晚,月白风清,刚看完第七遍《道德经》的郑能谅摘下正放着《云水禅心》古筝曲的耳机,感觉整个人身轻如燕、飘然若仙,似乎已达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境界,顿时喜出望外,决定趁热打铁到学校后山去走上一圈,以便吸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光华,更上一层楼。

他健步如飞穿入那片藏着无数秘密的小竹林,走近那座看惯了春花秋月的小凉亭,意外地发现一对熟悉的身影,脑海里嗡的一声,顿时响起了马克西姆的《野蜂狂舞》。

任赣士和孟楚怜正并肩坐在石椅上,她抬头望着星空,他侧着脸对她说着什么,不知是在讲解物种的起源还是在计算不规则多边形的表面积。她似乎没怎么听明白,于是他决定用肢体语言帮助表达,首先将手绕过她的后腰,然后用嘴唇慢慢靠近她的脸颊,眼看共识就要达成,不料某个不知趣的不速之客突然咳嗽了一声。

孟楚怜吃了一惊,连忙站起身逃离任赣士的胳膊,低着头好半天也没敢朝后看。任赣士也吃了一惊,猛一回头,像只猫头鹰似的死死盯着十米开外的郑能谅。

1910年,英国探险家斯科特率领的探险队历尽艰辛,排除万难抵达南极点,却发现,挪威探险家阿蒙森已经捷足先登,南极点上插着挪威的国旗。更不幸的是,斯科特一行在满怀失落返回故乡的途中,全体遇难。

望着凉亭里那一对猫头鹰的眼睛,郑能谅不禁遥想起斯科特,惺惺相惜之情油然而生。

令他更郁闷的是,任赣士似乎并非和阿蒙森一样,是凭借实力和努力而成功的。

郑能谅不想落得比斯科特还悲惨的结局,在返回教室的途中气得吐血而亡,于是迅速整理情绪,微笑着冲任赣士竖起了一根手指。从那天之后,任赣士不再向他传教了。

这是郑能谅记忆中,高中时代经历过最诡异也最有趣的一件事。